朱槿回宫已经很晚,修仁却没睡,在殿门前守着,见到朱槿才安了心。
“殿下回来了。”
修仁跟着朱槿的脚步进殿,想替她打理,却见她头上沾着灰尘般的东西,风朝着修仁吹来,也吹起朱槿身上香烛的气味。
心头不知为何落寞。
修仁的步子放缓不少,朱槿这时回过头,“修仁,你先去睡吧,我洗漱后就睡觉了。”
修仁重新绽开笑,温厚的,柔软的,像是灵山上落雨后初生的苔藓,“我还不困,先替殿下打水吧。”
朱槿犹豫了片刻,想到长青毕竟疲惫,便道了声好。
修仁马上出去,长青看着他的背影,凑近了朱槿,轻轻道:“殿下……你觉不觉得,修仁有时候,简直和一位母亲差不多……”
朱槿抬起头,望向那道单薄的背影,“是吗?”
她没有问昙佑,却在换下衣裳时下意识地瞥见昙佑房间的灯火熄灭。
待修仁回来,朱槿叫住他,道:“万寿节那日,替我向赵家投个帖子吧。”
“赵家?”
修仁看向朱槿。
朱槿忙道:“向赵三小姐。”
修仁这才道:“是。”
何太妃那日说该让昙佑回去了。
想必这几日昙佑已经收拾好了东西,朱槿却没办法再拦着他。
再多一分一毫,便是抛开朱瑜,何太妃也会出手。
朱槿明白这些,也因此,抱有一丝一缕的难过与庆幸,自己不必在这些天强迫自己和昙佑见面。
她现在想起他时,都难以自抑。
爱恨兼或有之,然而另一种道不明的自厌与恶心感却萦绕于心,像是藤蔓编制的牢笼一般紧紧束缚着她。
她不知该如何面对他,这几日甚至在刻意逃避他,但看着只有自己在这么挣扎,而昙佑只是终日跪在那间闭塞的小佛堂前敲敲打打时,朱槿又觉得很荒诞。
她越来越觉得自己不了解昙佑,他有时让自己难以理解,变得不像是她所认识的那个人。
如果她难以理解的昙佑才是真正的昙佑,那么与她朝夕相伴,相依相存的那个小和尚,又是谁呢?
朱槿惊觉自己铭记于心的那张满是血丝的眼睛变得遥远而可怖,似乎梦中昙佑在菩提树下小小的影子最终长成一个青面獠牙的鬼怪,张着血盆大口向她袭来。
“殿下……殿下!”
她一身冷汗地从浴桶中醒来,觉得脑袋发闷。
长青在门外喊着她的名字,“您好了吗?已经过了许久了……”
朱槿又才后知后觉的察觉水温渐渐凉了,撑起身子起身,边披了一件中衣边大声对门外道:“没事,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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