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且,周安吉不确定阿乐对这件事的看法如何。
如果阿乐因此而厌恶自己,那为什么今天又会放弃赛马而提出带他来放羊?
如果阿乐并不讨厌他,那是因为他的心地宽容到可以接受任何一个可怜人的爱,还是只爱自己?
周安吉暂时没办法想明白,只好选择了沉默不语,装作没听懂的样子,揭过了这个由他自己挑起的话题。
但心中又隐隐生出一些不甘,如果这次不坦白,下次又是什么时候才有机会了?
周安吉想。
“走吧。”
两人休息够了之后,苏和额乐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蒙古袍上的泥土,对周安吉说,“该去下一个地方了。”
他把手里的牧羊鞭递给了周安吉,走到树下解开敖都的缰绳拿在手里,一边向前走,一边用眼神示意周安吉去赶羊群。
苏和额乐的羊群有上百只,包括了长毛的长角山羊和卷毛的绵羊。
正如阿乐刚刚所说,绵羊听话,周安吉轻轻地挥着鞭子一赶,就老老实实地往前走,走到一处青草茂密的地方,便停下来细细地啃,啃得差不多了,又慢悠悠地往前走。
而山羊却很淘气,有的喜欢撒开了蹄子一口气跑到前方的山坡上,然后停在坡顶往回望,像是个为队伍放哨的排头兵。
可有的又喜欢找准了一处草地后,就在那儿啃个不停,就算把草根都扒拉出来了也不走,任周安吉怎么赶都不肯挪动。
一会儿羊群向左边跑得太分散了,一会儿又向右边跑得太超过了,惹得周安吉挥着鞭子来来回回地反复,又不忍心落在羊屁股上。
才赶着羊群走了不过百米的距离,他就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像只倒霉又笨拙的牧羊犬。
于是周安吉在心里得出结论:放羊这活儿真没看起来这么轻松,怪不得阿乐平时明明没有健身的习惯,身材竟也这么好。
苏和额乐牵着敖都在周安吉身后哈哈大笑了几声,接着一脚踩着马镫跨上马。
“驾——”
他控制着敖都小跑了几步到周安吉身边,弯腰一把夺过了他手里的牧羊鞭,骑在马背上挥舞着鞭子,来回几下便把羊群聚拢成白白的一团,乖乖地往前走。
阿乐骑着马向前跑了百十来米的距离,而周安吉却忽地怔在了原地。
刚刚星星点点的白色羊羔汇聚成了一群,就好像天上的星星汇聚到一起,成了一团白色的云一样,对于周安吉这个天文学高材生来说,这是不真切的,是不符合宇宙间基本定律的。
然而在周安吉眼中,它确确实实发生了。
眼前不过几十秒内发生的景象,向他展现了一个如此生动的苏和额乐,那个三岁就学会了骑马的少年,那个屹立于广阔天地间的牧羊人,那个他心爱的阿乐。
而此时此刻,面前的人引着马缰转过身来,灿烂地大笑着,向他招了招手:“来啊!
快追上来!
阿吉!”
就是这个瞬间,周安吉才在心里真真正正地确定了,自己的确是爱上了苏和额乐这件事。
这是一个满是风的清晨,他伫立于苏和额乐的家乡——
他一直钟爱的这片草原上,在内心满是欢喜地诉说对这个蒙古族人的爱。
周安吉抬头望着天上明晃晃的太阳,眼睛被刺得发酸,而心中却渐渐泛起一些既有逻辑,又十足十感性的话。
因为光速的传播,漫天的繁星中,有的其实早就已经消亡了。
他恳求阿乐带他去拍的那些星星,有的已经是亿万年前的星光了,远在地球形成之前,甚至远在太阳系形成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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