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继科屏住呼吸,任何一点盐分都会让已经脱水的身体雪上加霜。
水分沿著发丝淅淅沥沥往下掉,没入衣领又从底端流出,张继科没力气甩开贴在前额的头发。
长时间工作的镁光灯发出嗡嗡声,空气中任何一点微小的尘埃都无处遁形,张继科感觉自己的精神壁垒岌岌可危,像是一层窗户纸,一击即碎。
审讯室的门关瞭又开,各色人等站在外面或指指点点,或凝视不语,仿佛这是什麽展览。
烦死瞭,张继科毫不掩饰心中狂躁,戾气几乎能实体化成背后的倒刺。
无法压制自己的情绪暴动,这正是哨兵濒临崩溃的表现之一。
他蜷缩在椅子上,脚下是灯光投射到铁栏的阴影,仿佛禁锢瞭大地,张继科身上亮一道暗一道,仿佛他是一隻囿于牢笼的兽。
灯太亮瞭,更何况是在这麽逼仄的地方。
马龙进门时隻觉得眼前一晃,他本能地拿手挡瞭一下,随后看见灯光中心的张继科。
他身上湿透的,不知道是汗还是水,或是两者兼有,析出一层白色的沙。
开门声打破瞭审讯室内的平衡,触发瞭张继科的全部负面情绪,烦躁、狂躁、愤怒、暴戾,撕碎、破坏、摧毁、粉碎。
这些字眼在张继科脑海中一一闪现,他低著头,喉咙发出低沉的吼声。
马龙轻轻咳嗽瞭一下。
张继科立刻就不动瞭,他茫然地抬起头,眼白裡佈满血丝,嘴唇上是一层干裂的死皮。
他进来不过两天时间,整个人却消瘦瞭一圈,棱角分明的面庞通常显得他具有攻击性,此刻却隻剩下苍白。
审讯室潮湿而闷热,马龙松瞭松衬衣领口,背身关门,后颈的咬痕一闪而过。
对于已结合的向导和哨兵,他们在潜意识中已经完全信任对方,向导因此能轻易化解哨兵的精神壁垒。
中央不相信马龙是清白的,但他们没有证据,唯一证据就是张继科的证言,在这场自上对下,集团对个人的不公平的战斗中,张继科是他们最大的砝码,而马龙成瞭最后的底牌。
张继科知道,隻要马龙肯开口问,他的任何抵抗都是形同虚设,人可以打死也不开口,但一个忠诚的哨兵总是信任自己向导。
摆在马龙面前的隻有两条路,要麽劝张继科开口,要麽保持沉默。
所以马龙没说话,他把镁光灯压低瞭一点,好让灯光不再正对著张继科,这是他唯一的权限。
张继科觉得自己暂时清醒瞭一点,像是溺水的人终于呼吸到一口氧气,他甩甩瞭半湿的头发,不愿意在马龙面前太狼狈。
感受到马龙探出的精神触丝,张继科提起一口气勉强回应,精神域的连接时断时续,一下一下,像是徒劳翕动的鱼鳍。
他们沉默著相对而坐,却隻是注视著彼此,没有交换任何消息。
“你怎麽来瞭?”
张继科终于开口瞭,声音喑哑不清,像是嗓子裡填满瞭石砾。
马龙坐在镁光灯后看不清表情,张继科却执意盯著他,受到强光刺激,眼底很快聚集瞭生理性的泪水,张继科却连眼睛眨也不眨,不能让眼泪掉下来,至少不能在马龙面前,这似乎成瞭支撑著他的执念。
墙角的干扰器还在不间断地输出著信息流,马龙察觉到张继科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瞭。
马龙系好扣子站起来,张继科盯著他起身,用气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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