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灯烛熄灭,月光透过窗,铺洒在季允榻上。
他就着月色,见肩上新伤已不再渗血,药膏的冰凉之外,似仍存有手指余温。
右手小指缠着绷带,指骨被踩裂,被他包得像寻常伤处。
他用四根手指脱下一只袖管,侧身朝向铜镜,左肩深处斜着一道发黑的刀疤,深得仿佛长进了骨头里。
脊背中央凹陷处有一朵五瓣桃花,从七年前便跟着他,暗红花瓣像是长上去的,怎么洗也不褪色。
大臂和后背亦有不胜数的斑驳伤口,见证着他入侯府七年来所受的屈辱。
临川侯方才并未看见。
从前侯府下人欺负他,打的是侯爷的旗号。
他怀疑过真假,直到偷听到蔡管事向侯爷请示用刑,临川侯满不在乎道:“战场上敌不过夏人,总算抓来个俘虏,自然要狠狠报复。”
那天,他被绑进马房跪着,被命令用刀切下自己臂上的肉,喂给临川侯养的狗。
憎恨了这些年,他却不明白今日在牢房里,自己已然重伤十余人,为何不继续持刀捅进临川侯的胸口。
可方才,侯爷轻柔地替他擦药,眼尾的红晃得他不敢多看,目光不知往哪放,便被又薄又透的贴身衣衫抓去,隐约可见窄腰的弧度。
季允一阵口干,下意识舔了舔发涩的嘴角。
侯爷叫他“季郎”
,声调带着临川侯的随性,“季”
听起来有点像“几”
,反而有说不出的亲昵。
态度反差巨大,莫非真是见色起意?
季允摸出枕头下藏的匕首。
若对方求色,那便在他纵情欢愉最为难耐之时,对准心口一刀下去。
那夜季允心绪百转千回,却意外睡得很好,梦里感到似有人来过也没醒。
次日一早,床头空柜子里不知何时摆上了书册。
像是怕他无聊放的杂书。
他扫了一眼,目光却在一本名为《随军手记》的小册子上久久停驻。
听名字像是杂谈,可季允却莫名觉得,这是一本兵书。
他不由自主,翻开了那本书。
……
临川侯办公的书房里,已见不到多少公文案牍,到处摆着瓶瓶罐罐的精巧玩意,四处打扫得一尘不染。
太师椅换成了宽敞的坐榻,写字累了可以随时歪上去小睡。
床头用金链子拴着一只红绿相间的鸟,那是临川侯的新宠喳喳,侯爷不久前卖了府里的名贵小犬换的。
链子很长,但临川侯本人在时,它总是乖顺地立在侯爷肩头。
“禀侯爷,蔡管事到了。”
榻上歪的程放鹤稍坐起来些,整了整睡乱的领口,道声“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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