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行当,不知怎么却写成了“打胎补气”
。
汽车一站站停去,乘客在不断更替。
终于,到九华山进香的妇女成了车中的主体。
她们高声谈论,却不敢多看窗外。
窗外,步行去九华山的人们慢慢地走着,他们远比坐车者虔诚。
这块灰黄的土地,怎么这样固执呢?固执得如此不合时宜。
它慢条斯理地承受过一次次现代风暴,又依然款款地展露着自己苍老野拙的面容。
坟丘在一圈圈增加,纸幡飘飘,野烧隐隐,下一代闯荡一阵、焦躁一阵,很快又雕满木讷的皱纹。
路边墙上画着外国电影的海报,而我耳边,已响起傩祭的鼓声……
这鼓声使我回想起三十多年前。
一天,家乡的道士正躲在一处做法事。
乐声悦耳,礼仪彬彬,头戴方帽的道士在为一位客死异地的乡人招魂。
他报着亡灵返归的沿途地名,祈求这些地方的冥官放其通行。
突然,道士身后涌出一群人,是小学的校长带着一批学生。
他们麻利地没收了全部招魂用具,厉声勒令道士到村公所听训。
围观的村民被这个场面镇住了,那天傍晚吃晚饭的时候,几乎一切有小学生的家庭都发生了两代间的争论。
父亲拍着筷子追打孩子,孩子流着眼泪逃出门外,三五成群地躲在草垛后面,想着课本上的英雄,记着老师的嘱咐,饿着肚子对抗迷信。
月亮上来了,夜风正紧,孩子们抬头看看,抱紧双肩,心中比夜空还要明净:老师说了,这是月球,正围着地球在转;风,空气对流而成。
我实在搞不清是一段什么样的历史,使我小学的同学们,今天重又陷入宗教性的精神困顿。
我只知道一个事实:今天要去看的贵池傩仪傩戏,之所以保存得比较完好,却要归功于一位小学校长。
也是小学校长!
我静下心来,闭目细想,把我们的小学校长与他合成一体。
我仿佛看见,这位老人在捉了许多次道士、讲了无数遍自然、地理、历史课之后,终于皱着眉头品味起身边的土地。
接连的灾祸,犟韧的风俗,使他重新去捧读一本本史籍。
熬过了许多不眠之夜,他慢吞吞地从语文讲义后抽出几张白纸,走出门外,开始记录农民的田歌、俗谚,最后,犹豫再三,他敲响了早已改行的道士家的木门。
但是,我相信这位校长,他绝不会出尔反尔,再去动员道士张罗招魂的典仪。
他坐在道士身边听了又听,选了又选,然后走进政府机关大门,对惊讶万分的干部们申述一条条的理由,要求保存傩文明。
这种申述十分艰难,直到来自国外的文化考察者的来访,直到国内著名学者也来挨家挨户地打听,他的理由才被大体澄清。
于是,我也终于听到了有关傩的公开音讯。
三
单调的皮筒鼓响起来了。
山村不大,村民们全朝鼓声涌去,那是一个陈旧的祠堂。
灰褐色的梁柱上新贴着驱疫祈福的条幅,正面有一高台,傩戏演出已经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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