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臻没有饿死。
但是她以肉眼可见的度瘦了下去。
不过半旬的时间,她就从一只圆滚滚的白团子变成了瘦弱的小可怜,连脸上的婴儿肥都消下去不少。
小姑娘缩在他身侧,身子蜷成一卷,蔫蔫地问“哥哥,宜臻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卫珩哥哥给不了她答案。
算起来,他们已在这阴冷潮湿的柴房里被关了近八天。
在这八日里,宜臻对卫珩的称呼,已经很顺畅地从“珩哥儿”
金进化到了掩人耳目的“哥哥”
。
每日吃的是野菜糠糠,喝的是凉透的水,一间屋子里关了十二三个孩子,总共却只有六条单薄的脏被褥,根本不够分。
卫珩和人打了好几架,拳打脚踢,毫不留情,招招都往死里打,明明屋里的孩子许多都比他高大,但看着小少年赤红的眼和凶狠的神情,如同一只没有痛觉的野兽,都霎时被吓着,往后退了几步,把最后一条被子拱手相让。
卫珩脱下身上的大氅,裹在宜臻身上,然后再把被子盖在外头。
被子是粗麻织就的,里头塞了些柳絮芯,也不知道多久没洗了,味道并不好闻,摸起来还十分扎人,但是好歹能御寒,不至于让人冻死。
他把被子盖在祝宜臻身上时,旁边的女孩就一直默默地看着他们,眼神里透露出一点羡慕来。
卫珩想了想,把被子递过去。
对方流露出一点受宠若惊和疑惑。
“你抱着她。”
他伸手指了指缩在大氅里哼哼唧唧的小姑娘,语气冷静的不像个七岁的孩童,“你抱着她,别让她受风,我把被子给你盖,”
在这种时刻,人抱着相互取暖,要比一个人缩在薄被里好的多。
而满屋子的孩子,就只有身旁这个女孩还算是比较干净,不至于传染些细菌脏东西到小团子身上。
至于他自己,天生体热,身上衣服厚实,内衬里子都塞了这时代还未流行开来的棉花,虽然还是能感觉到寒冷,但也不至于冻伤烧。
不至于像季连赫那家伙一样。
在季连赫帮卫珩挡刀死拼的时候,卫珩就已经把这个空有一身蛮力脑筋却怎么也转不动的傻儿子当做了能放心底里的朋友。
结果这朋友运道不好,自打被迷香迷晕过去,就再没睁眼看过卫珩一眼,被关进柴房的当天夜里,身上了热,额头滚烫,闭着眼睛迷迷糊糊喊爹娘。
卫珩喊了看管的人来,对方骂骂咧咧地嫌弃麻烦,说干脆把这小子扔到山上去喂狼,也省得在这灾荒年头给他们添麻烦。
说这话时,他们脸上的神情并不舒缓,眉头紧皱着,带着些愁苦,显然是外头的形势真的不好。
卫珩不动声色,从那日掳他们来的那名叫“栓子”
的“人贩子”
眼中,看出了别样的情绪。
果然,栓子陪笑着开口道“虎头哥,你说的是,左右是从路上捡来的货,不清楚底细,养起来也不安全,我现在就去扔,放进深山里,这年景,保准儿天不亮就被虎狼咬死了,婆婆也寻不出错处来。”
卫珩闭着眼睛,在心底里微微松了口气。
看来后头的人并不想要季连赫的命。
也是,季连将军虽已逝世,麾下旧部却依旧忠心耿耿,颇念旧情,要是他这唯一一根独苗苗出了事,整个北疆怕是都要乱了。
季连赫就这样被带走了。
许是被带回了季连府,又或者被他们养在了另外一处,总之不会有性命之虞。
但卫珩觉得,假如自己再不想法子自救,他和祝宜臻这只娇弱的小崽子,就不知道还能活多久了。
因为话又说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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