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楷无声地咽下一口口水,耳膜有些痛,舌头也因为酒精僵硬得厉害,但另一方面酒精又帮了他,他说:“爸,是我。”
那边还是一点声音都没有。
“我打电话来是想说,我骗了你,那天晚上不是我第一天去公园……”
电话就被挂掉了。
陈楷抬起眼,不出意外地陆棠和穆回锦都在注视着他。
但他又觉得向他投来的视线远远不止这两道,四面八方无处不在,锐利到足以把他钉得千疮百孔。
事到如今刚才那些羞耻感都麻木了,陈楷无所谓地扯动脸皮笑一笑,打起精神一气把酒干掉,忍着呛上嗓子的辣意重重放下杯子:“现在谁洗牌?”
又轮到陆棠。
一到她,她又重复了上次没得到答案的问题:“你第一次是和男人还是女人?”
“女人。”
陆棠撇了一下嘴角:“哦。”
口气淡淡的,也听不出是失望还是雀跃。
问完后她稍稍欠身去摸穆回锦的烟,穆回锦拦了她一下,丢给她另外一包:“女孩子不要抽这么重的烟。
换一包。”
陆棠就笑一笑,熟练地把烟点了抽了两口:“哦,我忘记洗牌了。”
陈楷坐在陆棠的下方,烟味一直朝他这边扑。
也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连烟味都比平时难以忍受得多。
他无法控制地拼命咳嗽,但陆棠完全没有察觉,抽起了第二根,甚至还多喝了一杯酒。
这次幸运女神站在了陈楷一边,他放下牌,发觉自己居然赢了,而陆棠的牌面也比穆回锦大了两点。
这还是今晚第一次陈楷赢穆回锦,他转过脸,发现穆回锦姿态很好地一丢牌,轻轻一点头,等他说话。
就是无关痛痒的反击也好。
短暂的沉默后,陈楷用已经没什么知觉的唇舌一字一句地说:“你这一辈子里最难过的一天里,干了什么?”
陆棠本来继续在低头抽烟,听到这个问题,也似笑非笑地看向了穆回锦。
“让我想想。”
穆回锦没怎么犹豫,“我那天在游轮上,手气很好,赢了五万块,喝得大醉之前塞了一千美元在脱衣舞女的裙子里,睡着后的事情就不记得了。
不过这样说起来,从某个角度来看,那是相当不错的一天。”
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陈楷下意识地跟着飘出一句:“哦,你果然没给他送终。”
穆回锦笑了:“你说什么?”
露出的白牙落在陈楷眼里,意外的带着凶残的意味。
这时陈楷的胸口已经闷得越来越难过,他觉得自己撑不住了,请他们代自己洗个牌,昏昏沉沉地往洗手间去。
冷水洗过脸后似乎好一些,借着镜灯看自己的脸,红得很是骇人,仿佛轻轻一拧,就能滴出血来。
他甩了甩头,水滴溅在手上,又似乎立刻就被热得发烫的皮肤蒸干了。
当他再回到客厅牌已经洗好了,灯光下陆棠和穆回锦的脸都被罩上多多少少的阴影,这是陈楷之前没有留意到的。
两个人就这么在他眼前生生地陌生起来。
这个认知让陈楷的脚步慢了下来,最后索性在离牌桌还有几步远的地方停住了。
站定之后他才留心到房间里弥漫着咖啡的香气,仔细一看,桌上果然摆好了咖啡杯,团团雾气腾上了半空。
这时穆回锦说:“咖啡醒酒。
不妨先喝一杯。
没醉也提神,好接着玩。”
穆回锦和陆棠面前的杯子已经空了,陈楷点点头,坐下端起杯子,褐色液体最外围的金边立刻就被打碎了,他又闻到这种已经变得熟悉起来的浓郁的咖啡香气,也知道喝下去的滋味远远不如闻着的一般美好,但是还是无法抵御住香气的诱惑,猛地一口抿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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