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刚刚得知身世时那晚几乎一样的场景,宁知远有些想笑,起身靠着树干撑住身体,摇头:“不喝了,一肚子都是水。”
岑致森问:“我送你上去?”
宁知远站着没动,也没吭声,借着四周不甚明亮的路灯光线,打量起面前人。
岑致森也在看他,眉心微蹙着似乎有些担心,宁知远想自己大概是喝多了生出幻觉,岑致森怎么可能担心他。
从裤兜里摸出刚没吃完的最后一颗解酒糖,宁知远捏着糖拍到岑致森胸口,掌心感知到衣料下硬邦邦的肌肉,他的手指微微曲起,将糖塞进了岑致森的西装上衣口袋里:“最后一颗,还你了。”
岑致森:“一颗糖也要还?”
宁知远收回手,看了眼自己指尖,轻蔑说:“不想多拿你的东西,免得别人又说‘不是你的东西你一直拿好意思吗’。”
他模仿着家中那些叔叔姑姑的语气,说完先把自己逗笑了。
“你这么介意别人怎么说?”
岑致森注视着他醉得迷迷糊糊的神态,“我以为你我行我素惯了,根本不在意其他人的看法。”
“你这话说的,我又不是活在真空里,再说了……”
再说他那时还是个小孩子,家中长辈亲人除了冷漠便是虚伪,他无数次问自己到底哪里比不上岑致森,却得不到答案,所以不服气、不服输。
后来长大了才明白,那些都是没有意义的,可追逐岑致森,也早已成为刻入他骨髓的习惯。
“再说什么?”
宁知远已经不想说了,岑致森却坚持要问。
宁知远掀起眼皮,看着他:“你真想知道?”
岑致森:“不能说?”
“没什么不能说的,怕你没兴趣听而已,”
宁知远偏了一下头,“岑致森,你觉得宁哲能做你的好弟弟吗?如果我跟他没有抱错,他从小就在你们岑家长大,被你的姥姥姥爷区别对待冷暴力,被你那些叔叔姑姑挑拨离间,所有人都跟他说他有个优秀有本事的大哥,说他不如他哥哥,说他不该觊觎他哥哥的东西,说他是灾星一出生就克死了他妈、让他哥没了妈妈,你觉得他还能心平气和毫无怨气地跟你做好兄弟吗?”
宁知远说得很慢,声音甚至有些飘渺。
岑致森安静地听,半晌,喉咙滚动:“是吗?”
宁知远说的是别人,其实是他自己。
这些事情岑致森以前大概知道,所以从小到大他对宁知远种种挑衅行为多有忍让,哪怕他觉得这个弟弟不讨喜。
但即便如此,他确实做不到感同身受,现在被宁知远问起来,只能是无言以对。
宁知远依旧靠着树干,语气并不激烈,像是醉了以后的抱怨:“外头人都说我鸠占鹊巢,就因为你们岑家有钱,我就成了占便宜的那个,可宁哲不也占了我爸妈吗?他们家里有一本相册,从宁哲百日周岁一直到成年,几百张照片,他们一家三口只要放假就会出去玩,天南海北各地跑,那些地方有些我没去过,有些是因为工作去出差,匆匆去又匆匆回。
在他享受我爸妈的关心疼爱时,我呢,我独自一个人在国外,身边只有保姆和管家,连个能跟我说话的人都没有。
“从小到大,我甚至没过过一次生日,从来没有人跟我说过生日快乐,从来没有。”
岑致森盯着他的眼睛:“很难过吗?”
“难过啊,当然难过,”
宁知远郁闷道,“我要不是你爸的儿子,确实没可能这么年轻就做上岑安的执行副总裁,但那又怎样呢,宁哲能念到京大的博士,我会比他差吗?我也是靠自己考进的常春藤名校,全A毕业的,我不比你们兄弟任何一个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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