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经过认真思考,他给儿子取了个简单好写的名字,叫裴大少。
裴大少从两岁会说话起,就缠着裴探花问同一个问题。
确切地说,这是两个问题。
它们结结实实困扰着小屁孩裴大少,并伴随他度过青春期。
每当看到形形色色的女子和裴探花弹琴、喝茶、吃火锅、赌骰子,裴大少都老实地站在一边,肃然起敬。
打小他就知道,这些女人一个也不能得罪,指不定哪天自己就得张口热泪盈眶喊一声“娘”
!
——裴大少的问题是:我娘是谁?她到哪里去了?
据裴探花自己说,当年他考试考砸,又在回来路上为了吃一碗长安酸辣豆腐排了三天两夜的队,耽搁了归家的时日,小妻子负气出走,从此他就没见过她。
你没有想过去找她?裴大少问。
“想过啊。”
裴探花认真地回答,“但是我路痴,会迷路。”
裴大少为人实在,但还没实在到相信老爹这一套说辞。
那平康坊的才女段娘子捉着他的小手教他写大字,隔壁梳着堕马髻的豆腐西施常给他留一碗热豆腐,带一把软剑跑江湖的乌小妹带各种有趣的玩意儿给他……她们都对他很好,她们中间有没有他的娘呢?
一直到十五岁,对裴大少来说,这个问题仍然是人生最大的谜题。
人说腹有诗书气自华,经常思考“她是谁,我从哪里来,她到哪里去”
这种终极哲学问题,使裴大少头大如斗,脸容沉郁,少年老成——
这也许就是他看起来像他爹他哥的原因了。
一直到最近,各种蛛丝马迹让裴大少赫然察觉,那个困扰他十几年的答案就要水落石出了!
二
事情的起因是一盒胭脂。
说起来,裴探花虽然进京赶考名落孙山,但他弹琴赋诗作画、缝衣洗菜下厨都很拿手。
不过,他最擅长的还不是这些,而是另外一样。
画眉。
在平康坊——城里有名的青楼为姑娘们画眉上妆,就是裴探花换取一日三餐的工作。
他没事时在家里把橘皮、白瓜瓤和桃花碾碎晒成粉末,制成胭脂,品相效果都不错。
半月前有一晚,裴探花夜里打着灯笼鬼鬼祟祟地出门,裴大少忍不住好奇心跟上他,发现他跑到一个岩洞里捉蝙蝠。
秋夜寒凉,裴探花只穿了条薄裤子,膝盖小腿上都是湿漉漉的,手里却拎了个厚厚的黑布袋,左扑右跳,直到装了一大满袋蝙蝠,他才小心地把布袋扎好,从冻得青白的嘴唇朝掌心呵了口气。
“你干吗?”
洞外,裴大少在已经等了他很久。
“呃?!”
裴探花愣了一下,脸上的表情说明他很心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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