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长大了呀。
叹了一会儿,他又觉得自己没道理。
这又不是春又不是秋,有什么好伤春悲秋的,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小孩儿要长大,这都是顺理成章的。
李明泽穿着背心大裤衩,蹲在天刚亮的天台上开了水龙头搓内裤,水哗哗地流,没一会儿就洗好晾起来了,湿内裤迎风招展。
但他没马上回去,撑着膝盖蹲在墙边,等脸上的热度降下去了,没那么别扭了才回房,发现李鹤已经出去了。
李鹤一整天都不知道哪里去了,直到太阳快下山了才回来,回来的同时还搬了一块床板。
李明泽:“?”
李鹤把床板往小棚屋的墙上一靠,又三两步下楼去,在附近修房子的地方捡了几块砖回来,在原本的床边垒好四个角,将床板往上一放,铺上闲置的床单和凉席,把自己的枕头往上一放,拍拍手,完事儿了。
小棚屋空间不大,虽然弄回来的这个床板窄窄的,但架好之后,房间里只剩下下脚的地方了,走路都要跟螃蟹似的,贴着墙靠边打横走。
李鹤开心地说道:“你哥我聪明吧,咱们有多一张床了,以后你一回来,我就架,不睡的时候床板靠墙放就行了。”
李明泽:“......”
“天气这么热,挤得难受,”
李鹤说,“你也不小了啊,断奶了,自己睡了,老王家的孙子八岁就自己睡了,你都快十五了。”
李明泽想不到任何理由拒绝这个建议,客观来说,这个方法棒极了。
他想了又想,最后只是把自己的枕头和李鹤的枕头调换了一下,闷闷地说道:“我睡床板吧,我回来了自己架上。”
李鹤从善如流:“好呀。”
两人第一次分开睡的时候,李明泽翻来覆去了很久。
空间宽敞了很多,凉快了很多,风扇吹来的风有了更多的空间可以流动,晚上不再因为翻身的时候打到对方而醒过来。
但他还是觉得不舒服,翻过来翻过去,轻轻地翻,很久很久才睡着。
李鹤也没睡着,但他没动,侧身朝着墙,看着墙上的小窗户,窗户外面是夜晚的天,云开月明,月光银白,洒落下来,风吹过时候,有叶子簌簌的声音,他一直醒着。
老王家的孙子今年八岁,几年前患过过敏性哮喘,最近好像好转了许多,老王给他剃头的时候一直在念叨这件事,他多口问了一句,怎么治的。
“叫什么来着,医生说的,特别专业,”
老王想了又想,“叫‘脱敏疗法’,过敏着过敏着就不过敏了,嗨,我也搞不懂,好了就行......”
李鹤闲着无聊,剃头的时候拿出他那破手机,花了五分钟查了下。
——让身体反复出现过敏的反应,当身体逐渐能够适应的时候,过敏的症状就可以视为消失。
既然小孩儿注定要长大离开,那么提前彼此适应,适应着适应着,不习惯着不习惯着,也就习惯了。
李鹤有些矫情地想到。
他们两兄弟得互相脱敏。
如果注定最后还是要走不一样的两条路,那提早适应彼此独立、分离,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李明泽呢?
李明泽从小就是个敏感小孩儿,特别是很小的时候,生怕身边的任何一个人突然不喜欢他,然后他就被送走了,他最怕李鹤不喜欢他。
那时候,只要李鹤心情一不好,他就是小心翼翼的,把自己存的奶糖全部塞给李鹤。
李鹤刚开始还不耐烦多搭理他,那时候是大冬天,天很冷,李明泽很宝贝他的奶糖,揣在怀里,居然把糖暖得融了,软塌塌的,隔着糖纸,一捏就扁。
李明泽生怕他哥嫌弃他的奶糖,大冬天的愣是傻乎乎跑到外面,两只手捧着那颗小小的糖,吸着鼻子又把糖冻**。
李明泽跑去外面把他拎回来,看着他小脸通红,鼻涕吸了又流,气不打一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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