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发揶揄她。
不一会儿,一股恶臭席卷而来,秋日还在拖沓,好像不肯踏入冬日这道门槛一样,雨在下,天却晴朗起来,令人发慌。
这附近是垃圾处理场,太平镇所有的垃圾都堆在这里,像乱葬岗,竟然十分壮观,一辆鲜亮的铲车正卧在其间,在伸展着“爪子”
。
旷野中央,立着一个铁皮风车,四叶不同色,都是用工厂里的废料做的,竟然随风旋转,吱呀吱呀地发响,不是失修的悲鸣音,而是一种独特的乐声,很是悦耳。
齐玉露雀跃地飞下单车后座:“郭发你看!
好漂亮的垃圾场。”
“我这不是垃圾场,我这叫旧货市场。”
一个穿着漆黑雨衣的男人从无门的驾驶室里探出头来,指着在挂在厂房墙外摇晃的“牌匾”
——蓝色的铁皮上,红色油漆写出笨拙的错别字,在灰暗的天空下,很有冲击力。
郭发把齐玉露护在身后,从没想过,除了自己和她,这里也会有其他人出没。
那男人摘掉帽子,露出一张黝黑的国字脸,挂着满足的憨笑:“下雨天,就这么干浇着啊?”
“放心,我俩不是来躲雨的,”
郭发把齐玉露捧起来,是抱小孩子那种,夹着两个胳肢窝,一下子放在垃圾车的铲斗上,自来熟地说道,“师父,我俩也是垃圾,带我俩玩会儿!”
这是孩子们的游戏,国字脸男人和许多流浪的孩子就是这样的结缘的,只不过眼前这样的孤男寡女倒是头一遭,这也许叫浪漫吧,他迟疑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你俩还是奇人!”
齐玉露有些站不稳,郭发紧随其后站上去,马上扶住她,她一阵眩晕,两个人腾空而起,她疯了似地尖叫:“啊啊啊啊!”
铲斗悬停在半空,铸成了一个奇妙的视角,两个人强抑住作呕的感觉,扶住锯齿边缘,高处的雨,好像有些甜。
国字脸嚼碎了烟叶子,响亮亮地侧头吐了一口,娴熟地挂挡,似乎十分得意:“哈哈哈,别给你俩玩吐了!”
郭发和他搭话:“师父,干多长时间了?”
“下岗以后就一直干这个,”
国字脸眯着眼睛,“你是郭发吧?”
郭发眉端耸动:“你认识我?”
“我儿子,小时候被你揍过。”
男人倒有些羞惭。
郭发笑着说了声我操:“他咋样?好了没?”
“孩子去南方了,做生意去了,就是脸上留了道疤,但是挺好,因为那疤,没人敢惹他。”
郭发摸了摸自己脸上的刀疤,百感交集。
两个男人粗口横飞,骂天辱地,把世界上的一切都说得难堪,可好在十分爽快,他们之间透着一种陌生的友好,齐玉露听得发笑,偶尔插上几句妙言,让对话更增趣味,国字脸顶得意这个瘸腿的女人:“郭发,你这女人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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