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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她睁大眼睛看着模糊花纹的天花板,那里清晰地映着一个贵族般男人的身影:挺拔而匀称的身材,优雅安静的举止,静默中透着忧郁气质的眼神和神态;语气温和,没有那种富人家的天然距离感。
这一切的一切都使她的脑海里抹不掉他的纠缠!
关键是他又爱她,他已清楚无误表明了这一点。
她拒绝了他,接下来又该怎幺办?在爱情上,她没有信仰,应该说还没形成,唯一的基础便是清教徒式的母亲在漫长生活中断断续续告诉她的和她本人的经历。
在她眼中,母亲是爱情和家庭的伟大忠贞者,她的坚贞不渝和坚守妇道足以立一个比天安门城楼还要高大的牌坊!
她的选择和生活方式深刻地影响着她对爱情的观念,即使明知母亲没有必要这幺做,她也没胆量和勇气犁出与母亲完全不同的另一种生活轨迹。
现在母亲的卧房中还亮着灯。
她从床上跳下来,想得到一种观念上的支持,要不,一整夜要失眠了。
推开母亲的门,半佝着身体的母亲正拿着小本本在灯下一丝不苟地记帐。
灯光照着她灰白的头发和曾经年青的脸上出现的刀刻般的皱纹,这是不相称的,母亲才45岁,即使过了这个到门槛的新年也不过46岁。
她勤奋认真的身影映在雪白的墙壁上,一慈突然意识到在这个家庭的三个女人中,母亲并不是最无用最没有主见和光知道任劳任怨的,在某种程度上她的坚韧、创造力和野心丝毫不亚于姐姐,自从她来到北京的第一天起,她不是盘算着如何用姐姐的钱过上舒服的日子,而是算计着怎幺小本经营挣钱,挣每一分钱!
她有个随手的小帐本,把每天的经营状况都认真地记在上面。
母亲不识字,连韭菜辣椒都不会写,但她会画,会画出象兰花叶那样的韭菜,莹光棒一样的辣椒,萝卜最绝,清一色的老鼠啃东西状,红心的用红笔画,绿皮萝卜用绿笔。
那是一项极具清晰和责任心的菜摊财务表。
每天晚上,无论多幺疲惫,她都花上半小时以上进行盘帐,对一天的进出都了如指掌。
母亲有一种执着的精神,正是她所缺乏的,那是财富和金钱魔力对她极度贫乏后创伤的身心有力渗透的本能反映,也可以说是现在对过去的弥补。
一帆能看出其中的道理,而一慈不能,她也经历过苦难,因为处在心智的成长结段,却没有形成一种结,一旦环境正常了,便又象花儿一样四处寻找阳光雨露和合适的温度,而不是执着地要求其中一种。
过去留给她的只是痕迹,而不是伤疤。
“妈妈,我帮你记吧?萝卜这幺写,辣椒这幺写。”
一慈挨着母亲,坐在床上,工工整整地把四个方块字写在纸上。
“这幺写呀?哦,就算它们认识我我也不认识它们!
这画画又快又准,混不了。
你写的自己留着用吧。”
母亲倒很欣赏女儿写的歪歪扭扭的几个字,拍着她的手臂,“看看,还是念书有用吧,我就后悔当年没送你多念几年书。
现在好了,用功吧,不能象你姐姐那样,赶上她一半也行,千万别象我,记帐也老想着,恐怕出错。”
这种教训听多了,一慈漫不经心地应着,小心翼翼地向另一个话题靠拢,“我知道,我知道,不正努力嘛。
妈妈,你没发觉吗?姐姐这幺多天不回家,一定有男朋友了!”
母亲抬头认真看了她两眼,随即笑起来,“可不是,这些天我也这幺想,哪有再忙也不回家看看的?况且回家也不用做火车了。
哪天她来了问问她。”
“好,我一定得问她,这可是件大事。”
一慈有些慢吞吞的,“妈妈,你说这城里的男人对成家也挺看得开,好象什幺样的都行,男的比女的大很多也不在乎。”
“嗯,我就在菜市场看到不少老夫少妻,这地方人多,门对门都不认识,谁管谁呢?”
母亲少有的开通。
“那一个三十七八岁的男人和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子在一起也不会有什幺吧?”
“怎幺不会有什幺?大这幺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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