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部勘合的吉日下来,就在四月朔日,距今不过一月光景。
她同廖姑姑交代道:“我看还是按规矩来吧。”
况且她对贾府众人还有许多要交代的,如今太孙忙着也常常见不到,左右一个月后便又回来了。
因此元春只收拾了几件简单衣裳,带了碧玺、抱琴回贾府去。
马车碌碌离开皇宫,元春回望视线中越来越小的巍峨宫殿,渐觉此行不似归家,倒似远行。
养心殿东间。
老皇帝歪在炕上,戴着老花镜看着手中的奏折。
那是一份很长的奏折,内页几乎有小指高。
靖亲王与皇太孙坐在底下,各怀心思,都安静候着。
良久,老皇帝重重得透了口气,视线依旧粘在奏折上,口中慢慢道:“老三这折子写得不错。”
这说得是靖亲王。
靖亲王忙放下手中茶碗,坐着欠身笑道:“托赖皇父教导,儿子不过是学了点皮毛。”
老皇帝提起朱笔,一边在奏折上圈着,一边道:“你谦虚了。
前些日子在刑部打磨过,你也算是历练出来了。”
他停了笔,把这份长奏折轻轻搁到炕桌边,用眼神示意靖亲王上前取走。
“你列的这些人,都有罪。
虽有罪,却还有些人不好动。”
老皇帝阖了眼睛,慢慢道:“朱候臣有治世之才,虽有些许愈矩之处,也且放过吧。
你还是急躁了些,如今是太平盛世,用典用刑还是要从宽处来,徐徐而治……”
靖亲王翻着皇帝批过的奏折,听到皇帝口中点的这个人名,便觉心中一沉,这个朱候臣乃是皇太孙幼时伴读,私下做人参买卖,犯得是死罪,皇帝一句轻飘飘的“些许逾矩之处”
便放过了。
“这折子上,朕圈了名字的,且不要动……都还有用……”
靖亲王匆匆看过,只见被圈的好几个都是皇太孙门下,突然觉得,自己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一些迹象表明,皇太孙近来很受父皇的赏识。
他曾经有几次看到过皇上对自己的朱批,说的也全都是夸奖皇太孙的话:“永泩处事之干练,不在你之下”
;“此等细心处永泩能够体察,朕甚感慰藉。
有孙如此,朕复何忧?但愿你们叔侄皆如此心,则实为国家社稷之福也”
;“永泩柔善之风,今罕见矣”
……
诸如此类的话题,皇上屡屡发给自己看,老人家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是要他认了这个侄子是未来一代盛世明君?还是在敲打自己不要起不该有的念头?
靖亲王心头一紧,不敢再想下去,只觑着炕上的皇帝,面上如常道:“那儿子这就去刑部把旨意传达了。”
老皇帝没说话,只歪在炕上,闭目摇了摇手。
靖亲王便就地一跪,口中道:“儿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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