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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空偶有海东青的唳叫,郁濯同周鹤鸣共乘一车马,武将的这辆行在最前面,扮作米酒的尾陶与奇宏一起坐在车轼上,百无聊赖地瞧着千山雪色。
“大概今晚可至豫州州府。”
郁濯怀里捂着个汤婆子,伸脚将炭盆勾过来一点,明知故问道,“云野,你离那么远做什么?”
周鹤鸣掀起半扇车帘,朝远空拢指吹一声长哨,疾便直直俯冲下来,踩住了车窗窗沿。
周鹤鸣迎着冷风间睫上都沾着了雪粒,这才答:“我有点热。”
“嫌热下车去,”
郁濯将狐裘氅衣拢紧了,“换米酒进来陪我说话,你和奇宏一块儿坐外面吹风,保你再热不起来。”
“……你说到这个,”
周鹤鸣拂去睫上雪,给疾喂了一点吃食,在放它回长空时继续说,“我这几日怎么觉得米酒瘦了些——他身形同此前不尽相同。”
轿内不再灌进冷风,郁濯方才伸出手捉了个橘子,剥皮间慢条斯理地答道:“两旬时间宁州煊都囫囵跑个来回,换谁都得瘦。
与其问这些有的没的,倒不如聊点好玩儿的。”
周鹤鸣瞧着他的手指动作间一根根剔除橘络,问:“你想聊什么?”
“我们离开煊都那日,元小世子自请进宫觐见、吵着要同来允西的事儿,你可知道吗?”
郁濯颇为大度,抛了几瓣橘子到周鹤鸣怀里,乐道,“他还真是对你情根深种。”
周鹤鸣被调侃多了,脸皮竟也厚了一点,面不改色道:“他不过胡闹,陛下不会允的。”
“云野,”
郁濯意味深长地说,“你们周家,同元家之间渊源不浅。”
周鹤鸣听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说:“能有什么复杂的渊源?不过就是元家二十五年以前世代守着北境,元家去云州后,我们周家人接替了这个位置。”
“二十七年前,元家是助力隆安帝登基的大功臣。”
郁濯吃完一个橘子,开始剥第二个,温言道,“隆安帝登基后的第三年,你父亲周振秋已然在镇北军中锋芒尽显、升至副将。
也正是在这一年,元老将军去世,其子元阳平被封卫东侯,自青州迁徙至云州定居,从此只管海患倭寇之事,再不轻易回到青州。”
“元家祖祖辈辈均拼杀于战场之上,临了这一代,还剩点血性的竟然是元十三这破小孩。”
郁濯嗤笑一声,“云野,你可觉得这是幸事吗?”
周鹤鸣沉默一瞬,撩起车帘一角,眺望目光尽头的群山,只说:“大抵人各有志。”
这远望将他带回到青州混沌难明的长夜。
十年前的那场千里奔袭终究还是走得太慢,他带回的关键药引只堪堪替父亲续了半年的命,衣衫褴褛地闯入周振秋帐中时没有一个人责备他,老参将摸着他的脑袋,从此不叫他小公子,而唤他二世子。
这从阎王手里抢得的半年父子情谊,让他再忘不了郁涟瞳中微漾的秋波,亦忘不了周振秋深邃疲乏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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