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老师说,吴教授虽然精神还行,但是身体已经不能受累,要以静养为主。
所以更多时候,他们还是待在自己的小院子里。
如果气温适宜,风不大,又是晴天,那么陆老师就会把茶几和椅子搬出来,两个人一起坐在院子里喝茶看书。”
“他们待得久了,和邻居渐渐熟起来。
不知道什么契机,张叔得知陆老师会棋,就总是跑去找他,还天天来劝我爷爷跟他一起去找陆老师,说陆老师下得一手好棋。
我爷爷一开始觉得陆老师他们是城里来的知识分子,自己没什么文化,不太敢跟他们打交道,实在是张叔劝得勤,没忍住去过两回。
那段时间,整个村子里的人都知道,张叔一下班就朝吴教授的家里跑,非得跟陆老师下上两盘棋,最后总是陆老师不好意思地说该去给吴教授做晚饭,张叔才悻悻地回家去。
这事被张叔的老婆知道了,给他一顿臭骂,说他自己闲着没事干,别老是去打扰人家两口子过日子,他才稍微收敛了一点。”
凌云没忍住笑了一声:“原来张叔这棋瘾之前就那么大,看来现在隔几天来找你爷爷下棋已经算少的了。”
“可不是么?”
闻听回道,“我有时真怀疑他以后也得做《聊斋》里的棋鬼!”
“但不是说他是吴教授的助理吗?怎么又说是两口子呢?”
凌云问道。
“人和人的关系这么复杂,这事情怎么说得准。”
智杰叹一口气,催促闻听继续说,“后来呢?”
“后来有一回,我爷爷去下棋回来,给我带了一本《史记·列传》的选本,说是吴教授他们送给我的。
那本书跟吴教授书架上的书比起来好读多了,每篇底下都有译文。
我当时生活挺没劲的,爷爷说我还太小,不同意我去打工,学校里也没有什么作业,就只是周末跟小马哥、英英一起出去捉虫,钓鱼。
拿到书的那一周,我终于有新鲜事可做,整个周末就在家里看书,一开始读不懂文言文,就只看译文,熬了个大夜,两天时间就把这本书全部翻完。
看完了这一本,接下来的晚上和周末我又变得没事可干,也没有新书可以读,只好一遍遍地反复读这一本书。
读过好多遍之后,单看着文言文都能把翻译背下来。
我特别想找吴教授再要几本书来看,就是借也没问题。
但是爷爷说人家主动给的收下也就罢了,咱们跟人家又不熟悉,总不好随便开口。
其实我自己也是这么想。”
“直到一天下午,我在放学回来的路上,看见陆老师提着一沓书正要去王阿婆的家里。
她们家是收废品的,我们平时有什么要卖的,都直接去找她。
我那时候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直接骑着自行车拦在他面前。
他被我吓了一跳,扶了扶眼镜,问我:闻听,有什么事吗?我真的没想到他会记得我的名字,那时候没什么反应,事后想起来很有些感动。
我就叫他陆老师,我说,你是想要去把这些书卖掉吗?他说是的,给我解释:这里有些是出版社寄给吴教授的样稿,还有一些二手书,他们看过之后觉得没必要留,就打算当做废品卖了。
我那会儿也没听懂什么出版社、什么样稿,只知道确实是他们用不上的书。
我想谈判大概有胜算,就对他说,那你能不能卖给我,我给你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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