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仿佛下起了雪,三月看不太清,他只觉身体越来越冷,似有彻骨的寒风要透过那简单包扎,把血窟窿给灌满,誓要把那背部被长刀划得皮开肉绽的伤口,吹得更为狰狞。
近在咫尺的人,剩下模糊的光影,他焦急的唤着,“公子……别管我了,快走。”
沈沐阳眉宇间第一次浮现烦躁之色,他侧目看向衣衫染血,肃杀之气可怖如地狱归来的两人,“祁安,背上他。”
三月没有反抗的余地,唯一能做的就是抓紧还未放开自己的手。
以往繁华热闹的长平城,此时毫无章法可言,城里最为富庶的沈府,在这时成了避难之所。
沈沐阳平时虽性子偏冷不容得罪,但此时刀悬于脖,谁还管那么多礼义廉耻,恐慌的民众撞开了沈府大门,落下门栓,堵上了还流落在外的沈沐阳他们的后路。
这样的变故,让一向沉着冷静的沈沐阳眼里多了抹绝望,他看了眼伏在祁安背上眼神愈见空洞的人,果决的推开一处屋舍。
“就把我……放这儿吧,祁安……快带公子走。”
沈沐阳坐在床边,大拇指轻轻抚了抚紧握的手,“话多。”
天性凉薄又看淡生死,这一系列事,沈沐阳无能为力,短短两字除了平淡,还有哀叹。
寒风好像能透过木门浸骨,眼皮越来越重,再闭上,肯定再也睁不开了。
三月摊开血污遍布的右手,气息微弱到需要沈沐阳把耳朵垂于他唇边,才能听清他的呢喃。
“三月想再求公子一件事……公子给我取个名吧……”
沈沐阳勉强把这句话听完整,耳边就再也没了声音。
室内静谧许久,祁安两人不敢多话,哪怕已经听到城门破开。
沈沐阳直起身,取下固定长发的发簪,“你们去城南药铺,药柜后面有暗室,待动荡过去之后,再出来另谋出路。”
祁安没接那纂刻着翠竹的发簪,方才焦急万分的神色,在顷刻间褪去,“弃主而去视为不忠,祁安宁死不从。”
沈沐阳自嘲般轻笑,“你们跟这个蠢货学什么,命就这么不重要?”
两人半跪在地,闭口不语,眼神刻满了坚毅和倔强。
沈沐阳微微偏头,长发散落开来,滑过肩膀遮了他右半边脸,看着床上已无声息的人,“我左右不过半年活头,何必呢?”
祁安祁顺何必?躺在床上没了气息的三月又何必?不带上我这个跑几步就喘气的病秧子,活命对他们来说哪里是难事。
罢了!
但愿来世,都不要再认识我了。
沈沐阳俯身把头埋进三月的肩头,喉间酸涩轻声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下辈子安好宁静,就叫沈子宁,可好?”
说完他轻轻笑了笑,合衣躺在沈子宁身旁,与他摊开的右手十指紧扣,冰冷的绯玉慢慢有了温度。
“子宁,这玉染了血就无用了,你说你为了这么个东西,蠢不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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