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又该是晌午时分,生意最好的时候即将来临,有位大姐再坐不住了。
关掉收音机里的单田芳评书,贴着墙根挪到那闭目养神的年轻人面前,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小伙子,你拿东西来不就是为了卖的?既然卖不脱手,就降点儿价呗。
哪怕你要了天价呢,卖不出去都是虚的。
千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只有实实在在落到手里的东西才是真的。”
年轻人推了推头上遮阳的草帽,露出半张腊黄腊黄的脸:“谢谢您的好意。
不过这价格是我家长辈定的,我若敢降价贱卖,只怕连家都回不了。”
他不爱听这话,一位看了又看的中年人却爱听,连忙附合道:“谁不想多挣点儿钱?但也要看实际情况嘛。
年轻人,这位大姐说得没错,你报价太高了,这年头,一年能挣个千把块的人家已经相当殷实了。
你张口就是八千,我说句不好听的,这天子脚下,买得起这东西的人不好这口,不会来这儿;会来这儿的,纵然有俩闲钱,也给不上这价。”
中年男子一边说,一边爱不释手地摸了摸尊身沿口的两只飞燕。
感受片刻那细腻微凉的极品瓷器触感,他打量那年轻人表情似乎有点犹豫,连忙又说道:“卖不上价,白放着一分钱也得不到。
我是诚心想买,今天连存折都带来了。
要不你三千块卖我得了,只要你点头,我马上去银行取钱。”
听到这报价,年轻人立即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大声说道:“三千?那可不成。
我家几件东西里,就属这件最漂亮。
你才开三千,简直是对不起它!
它若有知,也不愿被贱价买走。”
这话说得孩子气,围观的人不由哄然一笑。
但人群阴影之中,却有一名瘦小男子没有笑,反而身子往前微微一倾:几件东西?这件最漂亮?这么说东西还不止一件!
看来自己没判断错,这小子果然是开了处好墓。
他已经在人堆里藏了有一会儿,早将燕耳尊看了个够。
尊体通身祭蓝,美则美矣,却缺乏了几分“活气”
,或者说是润泽感,有些滞涩。
但这份涩感并不明显,应该是被人处理过。
如果不是他这样常年和明器打交道的人,绝难发现。
而且,他还眼尖地注意到,那中年男子一脸陶醉地拿起燕耳尊翻看时,底部有一小块污渍似的土沁。
那是瓷器天长日久埋在土里生出的沁子,有这点证据,足见它的确是新出土的明器。
确认了燕耳尊是新起的“土货”
,又亲耳听卖家说自家还有别的东西,瘦小男子似乎看见大把的钞票争先恐后地向自己涌来,一时不免心头窃喜。
因这一分神,他便没有注意到,那状似固执的年轻人不动声色地将人群扫视了一遍,末了又冲某个方向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似乎是在确认什么。
压下心中贪欲,男子推开挡在面前一个抱着小孩看热闹的家长,走上前亲亲热热地说道:“大兄弟,我也挺中意这物件。
价钱方面嘛,肯定能出到三千块以上。
不过我有几句话想问问你,来,先抽根烟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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