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绮听了,便瞟了林绪一眼。
林绪摇手道:“我这次只咬死牙关,不说便是,况且纵儿对《皇极全舆图》本也没什么兴趣,只怕连问也不会问。”
只他想起文华殿里的种种,竟又出了一身冷汗。
再说林纵,等众人告辞了,沉着脸回了涵元殿,嫣然早已晓得她挨了训气不顺,见她一脸隐隐怒气,便笑着排解。
良久,林纵方才撂出一句:“我知道大哥是为我好,可在这京里,哪有我作缩头乌龟的份?”
“既然知道都是为你好,便不该生气。”
嫣然一笑,道,“你为了拉拢太子,固然没错,只是后族——”
“我只要扯太子这面棋做个遮掩,”
林纵神色稍缓,“太子毕竟是太子,皇伯父只他一子,大位怎么看都是他的,跑不到他人怀里。”
她稍一沉吟,突然道:“我不学我皇伯父,可如今也不想学我父王。”
嫣然听了这话稍一皱眉,才要说话,却见林安送了柄如意进来,明黄的缎子衬着,宝光流溢,林纵伸手取了,拿在手里,眉头紧锁,咬着牙,再不说话。
过了片刻,她突然道:“嫣然,你可听说过《皇极全舆图》的拓本么?”
嫣然想起曾经听过的一个流言,心里一紧,刚要打岔,却听林纵又道:“那拓本和那原图极其相似,只多了几个字。”
她听林纵语气沉郁,略一沉吟,便道:“我确实听过,是昔日楚王血书,如果我不曾记错,那该是‘最可惜,如此江山’七个字。”
林纵面露惊讶,却听嫣然又道:“昔年我父为御前行走,便是亲自护送此图回京的人之一。
虽是可惜,但分合成败俱是天数,不必徒自感伤了。”
林纵听出她劝慰自己的意思,微微一笑,道:“父王当日朝廷上败与萧逸,心怀怨望,睹物伤情,这也是常理。
只是你不知道,其实父王在屏风上,漏题了几个字。”
嫣然略感惊奇,不觉便道:“哪几个?”
林纵把玩着手里的如意,一脸漫不经心,道:“让我想想——这屋里当真炭气太重了,熏得人发晕。”
她起身把门帘挑起,散散漫漫踱出门去,立在廊下,抬头看月华如水,回头对嫣然笑笑,深深吸了口气,突然哈哈大笑,朗声道:“吾生已矣,最可惜,如此江山——拍断阑干!”
手底略一用力,那柄御赐的如意正击在栏杆上,啪的一声,登时粉碎。
生在帝王家,最悲哀的,不是身不由己钩心斗角,不是存亡难料成败无常,却是望着那万里锦绣江山,空有一腔热血,一身才华,饶是志比天高,也被那栏杆硬生生拦着,眼睁睁看着,再也伸不得手,脱不开身,只看着他人在朝堂上翻云覆雨,展不得自己心中那一番抱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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