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二叔把分店卖了,从此后,广州程记便只剩下德叔这家。
德叔跟二叔吵了场架,二叔振振有词,说:祖业又怎样?不赚钱!
祖先都不想看到我们饿死啦!
这话像刀子一样,扎在德叔心上,也架在程一清哥哥程一明脖子上。
不欢而散次日,德叔提瓶浊酒给先人扫墓,回来时喝得醉醺醺,一条手臂,半个人,搭在程一明身上,嘴里念念叨叨不知在骂谁。
程一明脾气好,肩膀扛住他,一路说,好,好,好。
德叔最后也没怪二叔。
这几年来,他动不动就说,八几年时他们想扩大经营,到香港发展,却跟香港分支打了场旷日持久的商标官司,后来香港高等法院裁决,认定广州程记不应借用香港程记的名声。
这场官司败诉,最多也就是影响到广州程记不能在香港售卖糕点而已,但德叔总是说,这期间香港程记动用媒体力量,将广州程记斥为李鬼,用舆论战压制他们。
“把我们给拖死了!”
千错万错,都是别人的错,与己无关。
那时候,德叔酒喝得不多。
后来,程一明出车祸,人没了。
德叔逐渐嗜杯中物。
酒醉时,又念叨着广州程记本可以更好。
他总说:“如果阿明还在,我家还有人可以撑着。”
言语间,好像程一清连人都算不上。
这次香港程家来人,再加上二叔也在,程一清都能想像,店里吵成什么样了。
她飞快洗漱完,头发胡乱扎成一团,嘴里叼块菠萝包,下了楼。
笑姐在饼店的玻璃柜面前营业,白炽灯灯光映着玻璃柜里的糕点,飘散出阵阵饼香。
隔着玻璃可见,每一盘糕点下面,以粉色纸贴着鸡仔饼、嫁女饼、蛋挞等糕点名跟价钱。
此时并非糕点出炉时间,因此没有食客在这里排队。
再往里面有个隔间,是德叔平日的办公区,隔间里的另一个大隔间,则是核心生产区,广州程记的制饼室。
办公区面积不大,此时或坐或站满了人。
墙面上,不伦不类地挂张旭日东升油画,文德路书画一条街68元购入。
油画上一抹青色河流横卧,其下搁了两把椅子,二叔坐上面,看看这儿,望望那儿。
另一张空着,德婶站在椅子旁,扬声叫笑姐端些糕点进来。
德叔坐在长桌后,双手在膝盖上交叉,目光低垂,越过桌面,瞥向屋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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