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
她清咳一声:“丽丽姐工资卡在我这儿,不够就刷她的呗。”
她声音越来越低,说到最后直接几乎吃进喉咙里。
云焕往桌上的烟灰缸里掸了掸烟,还是那副不轻不重的口吻:“董小姐真是厉害啊。”
回到朵朵教室外的时候,小丫头已经入座,两条胖乎乎的小腿垂在椅子上,白袜子一下一下蹭着油亮干净的地板。
老师在台上,手里抓着一个布偶,正在跟小朋友们宣布一会游戏的规则。
明月趴在窗边,做贼似的偷看了半天,这才拉过云焕说走。
云焕几分流连地看了看里面的朵朵,问:“真的不要跟她打声招呼?”
明月垂着长长的睫毛,想了会,说:“走。”
回去路上,云焕车里的暖气熏得人瞌睡连连,明月脱了外套,又押开一点窗子,跟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解困。
“第一次送朵朵去学校的时候,她才三岁,年纪小得只能去托班。
她在路上哭成个泪人,想用此做威胁,让我打消这个念头。”
云焕正等红灯,一手撑在窗框上支着下巴,歪过头看她。
“那时候我在一家出版社找到校对的工作,一天至少要工作八小时,学校还有导师布置的任务跟毕业的压力。
除了把她送去这些地方,不会有第二种办法。”
云焕问:“她后来理解你了吗?”
“没有。”
明月笑起来,眼睛更显细长,一道浅浅的纹路出现在眼尾,并入乌蒙蒙的短发里:“她哭得更加厉害,说明月最讨厌了。”
云焕几分想笑,又有几分胸闷。
“朵朵这样的孩子,其实很难理解一个人的情绪,你跟她说什么,她听不懂也不想听。
她只想按照自己的节奏生活,比如一天看两次新闻,坚决不吃蔬菜,跟数字打交道。”
周围车流涌动,云焕松了手刹,重新汇入繁忙的交通。
他说:“其实我倒没觉得她在理解上有什么障碍,孩子畏惧上学是正常现象。
脱离父母整日的庇佑,到一个陌生的环境,于孩子来说,绝对是天崩地陷的一件大事——习惯就好。”
明月点着头:“也有道理。
所以第二天她就不哭也不闹了,虽然情绪还是十分低落,但跟她那些仍旧撒泼打滚的同学们相比,她冷静得就像是一个大人。
我去接她的时候,老师还向我夸她,说朵朵今天做了一件震惊全校的大事。”
云焕咦一声,问:“什么事?”
明月说:“那时候我跟你一样好奇,想朵朵就算是乖,也不至于乖得震惊全校吧。
老师开始跟我解释,说今天孩子们仍旧哭成泪人,就她安安静静地坐在旁边看书。
等老师累死累活把孩子们哄好,她忽然抬起头说了一句话。”
云焕隐隐觉得不妙:“什么话?”
“你们的爸爸妈妈不要你们咯。”
明月噗嗤一声笑起来,说:“然后全部的孩子又崩溃了,哭得死去活来。
老师气得把朵朵赶出教室,我被提前喊来接她离开,路上她非常得意地哼起歌……我没有骂她。”
明月将窗子开大一点,料峭的春风从窗口呼呼进来,她修剪得参差不齐的头发飞成一丛凌乱的稻草。
云焕一直盯着路况,只用眼尾的余光轻瞥身边的女人,她仍旧保持着慵懒的坐姿,只是用手蹭了蹭眼尾。
送她到家,云焕帮忙拎走了一份厨房垃圾,明月喊他一会来吃晚饭,他随口答应,穿过鞋子,却一直站在玄关久久没有离开。
明月往围裙上擦手,走来问:“还有事?”
云焕摇头,片刻后,又点头,说:“你以后不要把自己弄得这么累,在朵朵的生活上,我或许做不到向你那么无微不至,但起码在经济上,我可以帮一点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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