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起车帘子,深深地看向他:“此去楚国,路漫漫而修远,望君珍重。”
他的眼微微地弯了起来:“多谢太子。”
说罢帘子落下,我不再能看到他淡雅的容颜,一声马嘶,清夜中如同雷鸣,车驾轱辘辘地转了起来,我退开一步,车辙在我脚边落下重重的一条印记。
马奔跑了起来,车驾摇摇晃晃地越行越远……我不住举目眺探。
不久它消失在一片黑眼中,刚才的马嘶车响,仿佛还在耳边回荡,不知为什么,我心中竟有些许空落。
就好像刚刚结识了一位知己,他却要远别一样。
“太子殿下?”
那名宦者在我身后恭敬地唤我。
我叹了口气,转身向回走去,他亦步亦趋地跟在了我的身后。
銮驾辚辚而动,我一路望着长安的夜景,回到了宫中。
母后的未央宫,仍是明烛秋光一片,转过一道江山千里的画屏,却见母后正在烛光下绣一只手帕,上面雕着一条蜿蜒的龙,龙身竖起,张狂的骁悍。
“母后?”
我轻声唤道。
母后手中一顿,针杵蛰到了她的食指;她抬头望向我,神色却沉稳的让人心安,似乎是等我开口。
我笑道:“母后,留侯亲自去了楚国。”
他助我,也许是因为我是太子,是一个新生的帝国不可动摇的国之根本;他助我,也许是因为萧丞相所托,他无法拒绝;他助我,也许只是为了他从此再也无法施展的智谋。
懂得纵横谋略之术的人,就盼着天下大乱;通晓了兵法战略的人,就希望发生战争,古今皆然。
我说我想荡平四海,这对他来说,又何尝不是新墓中的一缕生机?
很多年以后,我才知道,这是一个局,只是当时我身在局中,不自知罢了。
母后嘴角一弯,又低头刺绣,半晌,她缓缓地开口道:“如此,大事可成。”
就在她对着明晃晃的烛光穿针时,忽然注意到了铜镜。
她刷的站了起来,手执一盏蜡焰,一手抓住了我,耀眼的火光照在我的脸上,有些滚烫的焰火熏得我微微虚了眼。
她睁大了眼,哑声道:“盈儿,你看,你眉间……”
我疑惑地朝铜镜中望去,却见耀眼的烛光下是我酷似母后的面庞,眉间的一点痣竟像长大了一般,清清楚楚地能判断菱形的轮廓了,中间还变了颜色,在烛光下……是炫耀的朱红。
第六章 宫务
母后慈爱地看着我,我这才发现,这两日她眉间的细纹似乎又深了些。
以前她全身上下一直蔓延着肃穆庄严的气势,我竟没有发现,她深沉的双眸中隐藏的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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