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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永此话一出,潘太守和常通判讶然看着图纸,心知安永所言不虞,脸色便慢慢变得惨白。
他二人为了这道蓄水的堤堰,每天从早斗到晚,数年僵持不下,争得久了,眼里便慢慢只剩下这道堤堰。
直到有了安永这个局外人来指点迷津,才知他们各自所持的利矛和坚盾,原来都无法挽救泗州城。
潘太守和常通判绝不甘心,心想安永既能如此高屋建瓴,必然也能想到他们想不到的好法子,于是立刻又眼巴巴地惶惶问道:“崔御史既然会这么说,是不是已经想到了保住泗州城的好办法?”
安永也不卖关子,径自在赤沙河与破釜塘之间画了一条线,为二人解说:“唯今之计,倒不如利用这片蓄水湖,在上游为赤沙河分流,先让部分浊水注入湖中,再用沉淀后的湖水继续冲刷下游的积沙——这是个‘减沙助清’之法,与‘蓄清刷沙’并行不悖、相得益彰,正可以缓解一下目前的危机。”
“缓解?”
潘太守听了安永的提议,有些不信地追问,“崔御史您的意思,这办法还是保不住泗州吗?”
安永无奈地点点头:“这个办法可以减缓悬河河床升高的速度,但同样的,破釜塘中也会有泥沙沉积,积沙不断抬高大湖水位,最终使之变成悬湖,泗州还是会被湖水吞噬。”
安永说完,堂中静默了许久,三人各怀心事地沉思,最后还是常通判按捺不住,开口打破了沉默:“泗州城最多还能保多久?”
“用我的办法,最幸运可以保上三百年,若是不用,也许我们有生之年,就可以亲眼目睹它的覆亡。”
安永平静地回答。
他的语气冷静到甚至有一丝冷血,这让常通判无法接受,盯着他双唇哆嗦地低吼:“三百年?只有三百年?你可知我们泗州的子民,年年受灾却坚守在这里,哪怕出去流浪逃荒,最后都一定会重返家园,耗费一代又一代人的心血去治水,你可知这都是为了什么?只有三百年,你也好意思说得出口!”
常通判越说越激动,安永却只是带着些怜悯地看着他,低声道:“我知道您一时无法接受,可所谓沧海桑田,正是如此。”
“什么沧海桑田……我只知道你是事不关己,只要想个法子拖延三百年,就可以回去邀功了!”
常通判冷笑着讽刺道。
“放肆!
崔御史是什么身份,你也敢无礼?”
潘太守听他出言不逊,急忙瞪眼骂了一声,才恨恨转过头,满脸忧色地望着安永问,“既然赤水夺泗无治,泗州至迟三百年后覆亡,那么崔御史可知三百年后这里又会如何变化?”
安永摇摇头道:“赤沙河因为已成悬河,千百年来屡屡决口改道,我也不能妄下定论。
不过最有可能的是,泗州湮没后,入海道彻底被泥沙淤积,赤沙河从上游决口,另行寻找河道入海。”
潘太守闻言,不禁长叹了一声:“真到那时,又是一场生灵涂炭。”
常通判尤在一旁愤愤不平,这时便又插口道:“若不是赤沙河决口侵入了泗水,也不会害得泗州覆亡。
说起来都要怪那太祖皇帝,为了争夺天下竟干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难怪如今亡了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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