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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他把一个音拖得很长,因为他发现自己作为一个男人,不太好意思问另外一个男人——你怎么了?是不是不高兴了?想什么呢?尤其对方是个大他很多岁的男人,一个完完全全能照顾自己,根本不需要别人提供多余关心的人。
谁知夏末听见他发出声音,立刻转过头来,殷切地盯着他的眼睛,小舟就必须要把那尴尬的话说下去了。
被那双热切的黑眼睛盯住,他一时有些找不着北,又吭哧了一句,“你嗯……”
,他觉得自己的脑子根本不像自己以为的那么好使,一小股火苗从领口向上冲出来。
小舟苦干舌燥地扯着领子转了一下,偷偷让衬衣离开一点脊背,他怀疑衬衣被汗浸透了。
这可不大好,车里应该没那么热吧。
至多二十度?有没有二十度?
“怎么了?”
夏末又问他。
怎么了?小舟惶恐地反思,莫非自己表现得很奇怪?似乎有可能。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可能是有点不自然。
他连忙松开扯领子的手,尽量坐得安静一点,不要像个猴子一样左抠一下右摸一下。
最重要的是,放松呼吸,绷紧面部表情,最后转开视线去看……去看外边的……外边只有雪,到处都是雪,如果车玻璃上没有贴黑色的膜他一定会得雪盲症。
“好多雪。”
他说完就立刻在心里反问自己是不是个傻逼所以净挑废话说他懊恼地绷紧了嘴角,这下子干脆把脸上的最后一点表情给绷没了。
他感觉到自己降下来几度,终于舒服多了,夏末也没再说什么。
酒店距离机场不远,机场修在一个镇子附近,几家度假酒店聚集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单独的度假村。
“酒店有一个雪屋直通滑雪场,这样不用出酒店就可以滑雪。”
夏末跳下车,一边拎行李箱一边说。
小舟来不及回答夏末的话,他下车看了一眼酒店就愣住了。
酒店有一个非常漂亮的石头门廊,被积雪覆盖着,看起来就像北欧故事书里的插图,非常漂亮,过于漂亮了。
他扫了一眼酒店的名字,立刻有些不安。
他没跟养父母一起出去玩过,他父亲忙着工作很少参加家庭活动,母亲经常出去度假,但是只带着小儿子。
他母亲有许多固定不变的东西,用不完的小黑裙香水,喝不完的焦糖玛奇朵,住不完的这家酒店。
他小时候几乎在家庭照片上看到过这家酒店开在全世界的店,还从没想过自己也会来这里。
那感觉就像……
他说不清楚,只是觉得很奇怪,又有些僭越。
仿佛他来了他不该来的地方,进了不该进的房间,错吃了不是留给他的蛋糕……
酒店服务生殷勤地迎上来,帮他拿行李,热切地劝他喝一杯热可可牛奶驱寒再吃一大块酒店有名的黄油曲奇。
他却更加不自在,含糊地道谢,在软绵绵的地毯上别扭地迈步。
略带惊讶地看着完全由木头装饰的大厅,炉火里燃烧着真正的火焰,头顶悬挂着巨大的枝形吊灯,落地窗前安放着舒适宽大的沙发椅子。
他几乎可以看见弟弟坐在上面,被母亲拍下照片发回来的时候上面配着文字,“小宝贝第一次滑雪了”
。
这是别人的小宝贝来的地方,跟他格格不入。
一般大学生会花上两百块钱滑上一天雪,而且当天还能往返回市里,那样的地方才适合他。
这样的地方,适合他养父的家庭,并不是他的家庭,他一直小心自己不要太适应那种生活,因为不要说想要保持那种舒适的生活,哪怕只是养家糊口这种看似简单的事,对于一个毫无根基的人来说也未必是件轻松的事。
除此以外,最最重要的是,他不应该花掉夏末这么多钱出来玩次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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