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儿还不知是不是叫拍花子拐了去呢。”
谢悯提醒道。
“能救出别的小儿也是好事。
我与你同去。”
方鉴忖了忖,合上了卷宗。
谢悯便引着她去了京兆府大狱。
方鉴不是头一回进到牢狱之中,之前在沁州她为审陈守一在牢中待了一夜,但彼时她并没有直面过刑狱森冷残酷的一面。
而这一回谢悯径直带她进了刑房,一进门,浓郁的血腥之气扑面而来,她微微皱起眉头。
“大人,这边请。”
谢悯掸了掸桌前的长凳,殷勤地请她入座,仿佛全然看不见另一边血肉模糊的人影。
那一日,方鉴在这间屋子里呆了两个时辰,没有说一句话,只是沉默地看着谢悯用刑审讯。
出来的时候一张脸几乎失了血色。
“小方大人,需要下官搀您一把吗?”
谢悯像个无事人一般,向她伸出手。
方鉴摇摇头,轻轻地推开了她的手,脸色有些难看,她抬眼看向谢悯,些微血迹溅在谢悯的袍角,血腥气息萦绕在她的身上,但她仍在笑,似乎方才那个暴戾的人并不是她。
方鉴一步一步走出牢狱,不过一门之隔,外头是绚烂的日光,几乎要灼伤她的眼睛。
她踏出那一步,从黑暗走入光明。
她回过头,谢悯仍站在阴影里。
“谢法曹,平日里你都是这般刑讯的吗?”
方鉴极力忍耐着肠胃里的翻涌,在春日里沁出了汗。
“有何问题吗?”
谢悯含笑拱手。
“并无,只不过,上天有好生之德,太过酷烈于你也不好。”
方鉴提醒道。
“小方大人,方才你听到了,这伙拍花子拐了多少孩童,又置多少人家于痛苦之中,下官用刑重些也能早些审出结果,这样不好吗?至于这些人,罪大恶极,死有余辜。”
谢悯仿若未闻,依然笑道,“若是大人,又要如何做呢?一边是痛不欲生的苦主,一边是猖狂至极的恶人,大人要去同情谁?又要不要拿起刑具呢?”
“……”
方鉴沉默了,谢悯给了她一个下马威,而她不知该如何回答。
好在谢悯并未叫她即刻作答,她向方鉴恭谨地行了礼便告退了。
四下无人,方鉴颓然地软下腰身,扶着墙,慢慢地行到无人处,再也克制不住,将腹内的食物残渣吐了个一干二净。
她踉跄着退后几步,倚着墙滑坐到地,喘着气平息不适,在春日的旭阳里放松紧绷的身体,微微闭上眼,光穿过细碎的树叶,落在她的身上,渐渐驱散了她身上的寒意。
她静静地呆了一会儿,而后站起来回自己的值房去了。
下衙后,方鉴早早地出了值房,牵着马慢慢地沿着街道走,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谢悯的话语,一会儿是犯人的惨叫,一会儿又是苦主的哀求,昏昏沉沉地走了一路,回过神的时候已站在了高府的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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