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有老妈子等在门口,笑嘻嘻的说:“小姐,老爷在楼下饭厅等你吃早饭。”
芳芸走到楼下饭厅,只见父亲一个人坐在桌边吃酒酿元宵,忙问:“弟弟呢?”
俞忆白说:“昨天在你奶奶那里睡着了,你奶奶极是喜欢他,说留在她那里住几天,等家里的事忙完了再去接。”
俞老太太对这个孙子的喜欢好像桌上的酒酿元宵,一勺酒酿总要掺一碗水再加半碗糖,看着满一大碗,其实到底只得那一小勺酒酿意思意思罢了。
芳芸在心里冷笑了一声,低头吃完了酒酿元宵,虚问一声“爹爹,可要女儿去大宅帮忙?”
俞忆白摇摇头,芳芸乐得不沾麻烦,躲在套房看书。
中饭是听差送上去的,晚饭时她下楼。
楼上楼下都贴满了喜字,听差们在布置前面大客厅,一个个都穿着新竹布长衫,千层底黑布鞋,走起路来脸上带笑身上带风,说不尽的忙碌喜悦。
家里的听差都是俞老太太派来的,她这个大小姐支使不动也没必要支使。
芳芸眼珠一转就看清了形势,走到厨房吩咐厨娘:“我初回国有些不伏水土,这几天就不下来吃饭了,每天三餐你们随便弄点什么送到我屋里去吧。”
厨娘答应了,芳芸掉头就走,上楼时看见一个老妈子提着食盒在前面,猜是颜如玉的饭菜。
芳芸有心要看看她哭的伤心不伤心,跟着走到西边,远远看见那个老妈子在腋下解钥匙,晓得她是被关起来了,高高兴兴缩回自己的屋里。
俞三老爷的婚礼非常之热闹体面,婚礼之后俞忆白赶着上南京述职,就连新太太一起带了去,打算顺便渡个蜜月再回来。
他们走的第二天早上,三楼西套间的锁才被取下来。
芳芸下楼,坐在桌边吃早餐,对坐在主妇位发呆的颜如玉笑了一笑。
“谨诚呢?”
颜如玉把头发扎了起来,露出两只黑眼圈,一边说一边恶狠狠的用餐刀在面包上抹黄油。
“在老太太那里。”
芳芸咬着面包,觉得颜如玉这个样子很解恨,将心比心又有些同情谨诚,心里纠结了一会,决定不多说一个字。
颜如玉端坐在桌边,看了空空的杯子一眼,等站在一边的听差倒咖啡。
听差纹风不动,她突然大声说:“大少爷到底是我生的,我才是他亲妈。”
芳芸乐不可支的握着玻璃杯呷牛奶,爹爹并不是老太太亲生的呢,这句话传到老太太耳朵里可够你喝一壶的。
不过犯不着提醒她,就是说了,她不会承情,老太太那里又做了恶人,何苦来。
芳芸顺顺气,放下杯子,故意轻飘飘的说:“我换了衣服去给老太太请安去。”
把颜如玉丢在身后,径直上楼去了。
樱桃街是静安寺路附近一条不长的新式里弄,弄堂两边都是带着小花园的三层楼房。
原来都属俞家所有,前几年俞大老爷要办个丝绸厂,老太太做主把樱桃街的房产卖掉一大半。
俞家只保留十二到十五号。
十五号在弄堂底,占地最大,两栋楼房间有一个可以开餐会、做跳舞场的大草坪,一边是老太太带着俞二老爷和俞五老爷的遗孀二太太和五太太住,一边是俞大老爷一家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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