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眼可见的两道白气从怪物的鼻孔里喷出来,犀利的蓝眸里倒映着桃夭不知死活的身影,它冷眼看着岸上那个手无寸铁的丫头,微微张开嘴,寒气随着它的呼吸缭绕而出,那口中的两排尖齿,只怕连世间打磨最好的刀锋都比不过。
此时,一个在岸上不以为然,一个在水中虎视眈眈,只有灰蒙蒙的天空与席卷而来的北风胆敢围观这一场对峙,只怕再过一秒,天地之间便要变颜色了。
怪物的呼吸越发急促,朝岸边又移近了几步,眼中的愤怒也更明晰了,就在以为它要暴跳而起一口把桃夭的脑袋咬下来时,它大张的嘴巴里却蹦出两句委委屈屈的话来:“你为啥踢我下来!
就不能让我安安静静地离开吗!”
闻言,桃夭蹲下来,也故作委屈状:“人界待久了,视觉嗅觉味觉啥的都不及在桃都时灵巧,不拿地上的水试试,委实不敢确定你的身份。”
怪物吐出一口大气,甚是无奈:“确定了又如何?你能待在人界,我待不得?”
桃夭微笑:“你待在哪里我不管,但以你的来历……卖炭翁?!”
她眼神骤然变冷,“你骗得了苗管家,骗不得我。
你身子既没毛病,按说我是不该理睬你的,但苗管家待我不错,你接近他的目的但凡有一丁点不好,我便容你不得!”
怪物眨巴了几下眼睛,呵呵笑出来:“桃都鬼医不是历来只管妖怪不管人的么,怎的今天改了规矩?方才在司府见了你,即便你煞气如故,金铃在手,若非我从前与你照过面,也是不敢确定的,毕竟堂堂的桃夭大人怎会委身于人类居所,且你随苗管家过来时我听见他一口一个桃丫头地喊你,你倒也欣然接受的样子,就更不像你的作风了。
如今你还要为了他来为难我……莫非是桃夭大人你自己出了什么毛病?”
“哈哈,我以为你这家伙只有打打杀杀最厉害,没想到当了几年人,口舌之能倒也练出来了。”
桃夭居然没有生气,反而笑着指了指身后那一车木炭,“比起我的‘毛病’,你以你那染血无数的爪子,可怜巴巴地求人施舍,再拉上一板车的木炭满街走的模样,只怕不止有毛病,应是病入膏肓了吧?”
说着,她作势要从自己的布囊里取药,“若是如此,我便不能不管了,今日算你捡了大便宜,不用排队也能得我的诊治。”
见她摸药,怪物顿时有几分慌乱,既是老相识,它当然知道桃夭拿出的药不是治病便是要命,且这妮子的古怪狠辣在妖物之中是早就出了名的,自己方才情急之下没管住嘴冒犯了她,她焉能轻易放过自己,万一真丢了性命,该办的事就办不成了……
“桃夭大人,方才是我嘴坏,您要是生气了,打我几个大嘴巴子我绝不还手。”
它赶紧道,“只是那药就免了吧,我怕无福消受……”
听它语气里有服软的意思,桃夭那一口气立时就顺了下来,手也不往布囊里探了,只挑眉道:“就你那一身比木头还硬的皮,打你我还手疼呢。
你还能知道自己嘴坏,说明病得不厉害。
只是接下来,莫再与我讲废话。”
“我来司府,真真只为取木炭,绝无其他目的。
与苗管家也是君子之交,只因当年我危难之时,恰好得他相助,这才结下了缘分,对他我从无半分加害之心。”
说着,它顿了顿,似是笑了一下,“不对,应该说打我彻底来到陆上生活之后,我未曾害过任何一条无辜性命。”
桃夭听了,将它打量一番,点点头:“倒像是真话。
你如今身上的血腥之味确实比从前淡了许多。”
她说的也是真话,若不是确定了它与从前不同,她哪敢沿途跟踪还毫不犹豫一脚踢它下水。
这个刺儿头,便是她也不敢随意欺负。
说着她又皱眉捏了捏鼻子:“我是最不想接近你那些同族的,一个个都臭得要命。
我就没见过活着的时候能比死了还臭的家伙。”
“真有这么臭?”
它尴尬地嘀咕,“还好我们自己嗅不到……”
桃夭白它一眼,起身走到板车前,敲了敲上头的一筐木炭:“你当真做了人界的卖炭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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