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匡胸膛起伏,龇牙裂目,一贯清癯淡然的脸上涨得通红,情绪激动,几不成声,恨极怒极。
看着陈匡额角不断跳动的青筋,王妩瞬间都明白了。
所以那一夜他才会突然要求公孙瓒布兵防守,坐下圈套,等袁绍上门自投罗网。
所以一年来,他时时为赵云解说兵法,为她藏拙,为他们谋得青州的一战之机。
所以这一次再次对战袁绍,公孙瓒又能得以大胜。
原来一切的一切,都是她那时候扮演知心大姐姐,套取甘陵城内袁绍动静的附赠品!
本以为那次她和赵云获悉袁绍在磐水的部署,险之又险地挽回磐水败局便是得到了回报。
哪知,更大的回报,却是在陈匡这里!
若不是这么一出,公孙瓒就算在磐水不一败涂地,也迟早被陈匡这里应外合的无间道给玩死。
见王妩惊讶又了然的神色,陈匡最后苦笑一声:“本想灭了袁绍,报我家门之仇后,便辞主公而去。
这件事,将永远无人知晓……”
“也罢,欲人勿知,莫若勿为。
袁绍大势已去,灭亡不在几日,你要杀要剐,匡无怨无悔。”
陈匡长长吁出一口气,又恢复了那个万事在胸,字字珠玑的儒雅谋士模样,负手而立,坦然微笑。
兜兜转转,证实了这个玩无间道的高手,可是王妩却一点也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因为她还是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
赵云送走张燕,从门口走进来,见陈匡一身潇洒,而王妩却是一脸纠结,刚向王妩投了个询问的眼神,王妩便拧着眉头向他微微点了点头。
心中的猜测一旦被证实,赵云心里“咯噔”
一下,尽管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却还是不由自主地不愿相信。
这一年多来,陈匡于他,亦师亦友,沙盘论兵,指点江山,何等和睦,何等亲近!
腰间的佩剑徐徐出鞘,右手握得死紧,几乎要将那剑柄生生握断,利刃的寒芒将最后一缕夕阳的余晖映得森冷而刺眼,映出陈匡云淡风轻的容颜。
“且慢。”
听到背后利剑出鞘的声音,陈匡甚至阖上了双眼,却不防王妩突然出声,出乎意料之下,不由微微一愣:“阿妩还有何赐教?”
“敢问先生,家父可有望称雄于天下,南面而称王?”
王妩问得认真,语不惊人势不休。
陈匡大吃一惊,脸色急变,目光急急向赵云一瞥:“怎可如此胡言!”
虽天下大乱,汉室却仍为正统。
这也是为何即使群雄并立,手掌地方生杀大权,却始终没有一人敢称王称帝,因为任何一人只要在这时候表露出这个念头,无疑会立刻成为众矢之的,被套上反贼祸乱的名目。
王妩却轻描淡写地扯扯嘴角:“先生方才也说了,父亲刚猛有余,独缺谋虑,若非先生之助,连袁绍都难攻克,又何谈统御天下?而以父亲宁可战死疆场,也不屈身于人的刚烈性子,他日……”
她上前几步,在赵云手背上轻轻一推,呛的一声,归剑入鞘,说出口的话却是片刻不停,字字清晰,亦如金石之音:“先生若要走,我不拦你,今日之事,以前之事,父亲都不会知晓,也不会有其他人知晓。
只望他日疆场相见,先生手下留情。”
陈匡勃然大怒,愤而拍案:“匡背弃袁绍,只为家仇!
你竟以为匡是苟且性命,只知名利而背信弃义,择主另事的势利小人么?”
赵云目光一凛,侧身将王妩挡在身后。
王妩却在他手臂上轻轻拍了拍,示意无妨。
陈匡见王妩容色淡然无波,心中的不甘之意顿时为之一结,不由一怔。
突然间,他反应过来,盯着王妩的目光多了一份不可置信,手指在竹简上敲了敲:“事已至此,我若不走,你还敢瞒着主公?任由主公用我的计谋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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