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掌柜瞧着小娘子仰起头的样子就像一只寻不到食物的小麋,忍俊不禁:“所谓能饶,便是能累资,能聚财。”
“咱们商人,最基本的道理说白了只两条,囤积居奇,随行入市。
二者正相反,前者是洞察先机发现好物,大量囤集以待市场稀缺,供不应求,其利必巨。
后者呢,便是跟随同行的行情,别家怎么卖,我家便也怎么卖,引不起纷争,出不了岔子。”
“不过嘛,”
他捋须眨眨眼,“咱们唐记便是行市龙首,咱们订下的便是使同行皆侧目的规矩,是以,说到底还是决胜先机,物以稀贵。”
簪缨认真地听着杜伯伯说生意经,暗自记住,默默思索。
忖虑间,忽有一道灵光划过脑海,她立住道:“我明白了!”
杜掌柜问:“小娘子明白什么?”
簪缨此前一直纠结,她从皇宫脱离后,该如何利用世家制衡皇室,保全自身。
尤其小舅舅的那句“提防王家利用你”
,让她陷入一种执意,便是万万不能被王家所驱使。
方才杜掌柜的一番话却令她豁然想通,王家想利用她,便是有求于她,有求于她,便会投她所好。
那么她对王家的所求,便会反过来变成一种接受。
所以,她不是不能被王家所用,正相反,她要表现出松动的迹象,给王家以“可乘之机”
。
至于谁才是那可居的奇货,谁是卖家谁又是买主,端看其后周旋,而今犹未可知。
簪缨一边琢磨,一边慢吞吞地道出:“非我求人,要人求我。”
那么,王氏的请帖便可以答应下来了,且先去与他们接触一番,探一探王氏何意。
杜掌柜笑呵呵道,“是啊,东家从前常说一句话,上赶子不是买卖。”
簪缨目光雪亮地向杜掌柜一抱拳,却是才从吕掌柜那儿学来的把势,由她做来,格外稚拙可爱,“多谢伯伯点拨。”
杜掌柜狡黠地一眨眼,“此言何意,我却听不明白。”
回程时,簪缨因想通这件事,紧绷数日的心情轻松了几分。
唐记叔伯们所赠的时鲜礼物,自然都搬到车上一并带回。
离开大市前,吕掌柜忽然问了句:
“小东家,当真不要士族户籍了吗?”
簪缨与傅氏决裂之事,这些耳目通达的二掌柜们自然早已知晓,只是怕小东家难过,今日一天只顾哄着姑娘开怀,谁也没敢提及此事。
突然被老吕捅出来,众人的心都不由往上一提溜。
“老吕,闭嘴!”
“你不言语没人把你当哑巴……”
簪缨却是释然地笑笑,叠手福身向诸人告别。
“一个士族身份罢了,值当个什么。”
马车行去老远,这些在外拎出哪一个都是八面玲珑的人物还齐齐站在垣门边目送,失语一般,沉默良久。
而后,不知哪一个突然没头没脑地开口:“你们想起没有?”
另一个接口,“想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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