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爱舞台,并不比爱他更少一些,当一方剥夺另一方,她只能选择。
苏醒并不知道潘柘是否知道她生活中的另一个人,她曾经一厢情愿地以为他近来加倍的暴躁和挑剔来源於嫉妒,但是她从来不敢问,就像这些年来的每一天,她都以仰望者的姿态看著他,小心翼翼地追随著他的每一个脚步。
谢明朗就再一次看到言采生日那天的那幕戏。
重新剪接後效果完全不一样。
镜头语言很客观冷静,但是无论是言采还是江绮的表演有著呼之欲出的张力,她转身离去的那一刻谢明朗觉得自己听到裂帛之声,啪的一响,一切凝固,又以一个无可挽救的姿势汹涌向前。
潘柘执意不肯换角,舞台剧就此中断。
之後他们再也没有合作,她依然是观众们心中的舞台女王,他开始酗酒,也有知名的演员与他合作,他却无数次撕掉写了一半的剧本。
那一天他又一次醉倒在酒乡,恍惚中拉著不认识的酒吧里的客人口齿不清地说,他是放开了格拉蒂的皮格马利翁。
这到底是个偏僻的传说,好心陪他说著酒话的路人也不知道怎麽接口,只能一再地安慰,她会回到你身边的,总有一天会回来。
镜头再一次倒转,回到某一次公演结束的酒会上,两个人兴高采烈地又心甘情愿地微醉著,不断有人来祝贺他们的成功,他们也笑著一一寒暄。
那时的苏醒早已不是当年少不知事的女子,她借著酒力问他,你当我是什麽人?女演员,女儿,还是缪斯?
她笑得很放肆,那一夜他也在纵容她,微笑著不予辩解。
她感到微微的疲惫和沮丧,靠著他的肩膀说,但你从来没有把我当作情人,甚至一个平凡的女人。
如今的他伏在酒吧的桌子上,孤身一人,可能早已忘记那件琐事。
那是二人生命里灿烂燃烧的几年,他忙著太多事情,也许早也不记得了。
酒吧的电视里放著苏醒订婚的消息,她怀孕了,带著美丽的笑容平静宣布,结婚之後要做普通的妻子和母亲,再不登台。
那一刻她正视镜头,眼底的挑衅她知道他会明白。
他剥夺的,她就自己找回来。
那些激情、奋斗、欢笑、泪水乃至煎熬苦痛,统统化为尘土齑粉,在时光中灰飞烟灭,又像是初雪,或可停留一时,又总要消融无踪。
一切归於虚无。
至於才华,那本是最容易无影无踪,又最容易自我放弃的东西。
片尾字幕闪过的时候掌声响起。
一开始显得有些犹豫,後来坚定热烈起来。
谢明朗右手边的女人在电影的最後二十分锺开始哭泣,灯亮之後他不好意思往她的方向看,就把目光转到左边,那个男人有些眼熟,但谢明朗一时想不起来,男人发觉有人在看他也转过目光,冲著谢明朗微微颔首,算是致意。
谢明朗牵动一下嘴角算是回礼,收回目光来。
回宾馆的路上谢明朗一直在想《尘与雪》的剧本,对於结局维持原状一点,谢明朗并不算太意外。
而他对文字的记忆力远远逊於对画面的,这一路在眼前挥之不去的,还是电影里一个个的片段。
他不断地“看见”
言采,或者说潘柘,又或者干脆是那无处不在的真正的阴影。
他不得不承认那当初看来简单乃至於老套的剧情,在陆长宁的镜头下显现出截然不同的面貌。
他试图去想象如果导演是沈惟,那会是什麽样的效果,但对於沈惟作品的不熟悉使得一切变得徒劳,他最终还是放弃了,转而去想他更熟悉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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