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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灯清亮,折映在少帝半侧苍白脸颊,令妧垂下眼睑,将手中玉盏搁下,他不喝她也不逼他。
“天色不早了,皇上早些歇息。”
她才起了身,广袖却被那修长手指拽住。
紧紧拽住。
哽得喉间的那声“姑姑”
却叫不出来,世弦苦涩一笑,墨镜瞳眸凝望着床榻边的女子,启了唇问:“你爱过驸马吗?”
令妧讶然中沉下神色,却未待她开口答,他又直直问她:“那爱过裴无双吗?”
驸马,裴无双,那一个个身影交汇在眼前脑中,令妧略吸了口气,泰然道:“那都不重要,我是要嫁给南越胤王的,皇上要问问我爱不爱胤王吗?”
拽着广袖的手带着微微颤抖,他的眼底闪过一抹落寞,语声却似逼人:“胤王不爱你。”
胤王爱不爱她都不要紧,天家儿女的婚姻不需要爱情,那一个娶的是北汉大长公主,而她嫁的是南越亲王,这就足够。
年少时她不懂,怨恨母后私自替她择婿,叫她与允聿错失良年,她泰然享受驸马爱护多年,也不曾真正回报于他。
现在她懂了,有些事缘分天定,你强求也没用。
如今,倒是世弦不懂了。
她淡淡一笑,恍似静谧流年:“你又说胡话。”
她看他的神色了带着宠溺与温柔,那分明就是长辈对晚辈的态度。
可莫名又叫他心中生怒,原来在她眼里,他不过是个孩子,从来是个孩子!
中常侍王德喜在殿外等得心焦,正盘算着如何寻了理由进去瞧瞧,瑛夕斜睨他一眼,嗤笑着:“公公急什么,公主又不是那宫女,在里头待得久了也不会出什么事。”
瑛夕如今倒是一百个放心,皇上就是恨着公主又如何?现在公主是要去南越和亲的,说到底都还不是为了皇上,他就该护着公主才是,更遑论公主会出事了。
王德喜一脸严肃地站着不说话,他所担心的又怎么会是这个?
正烦躁着,有光束从殿门隐隐透出,王德喜的眼睛一撑,见大长公主已推门出来。
“公主!”
瑛夕已笑着迎上去,昏暗光线下,令妧脸颊染着淡淡的苍白,瑛夕吃了一惊,才要问她怎么了,身后王德喜的惶惶的声音传至:“公主,皇上……皇上可睡下了?”
令妧低低应着,又道:“本宫先回去了,你亲自入内守着皇上。”
王德喜不敢怠慢,忙推门入内了。
令妧回眸瞧上一眼,层层帷幔消失于门缝中,她却像是又见了轻薄绡帐中那抹清瘦身影。
她实则也不知道他是否睡了,只那紧拽着她衣袖的手一松,他便背过身去。
此后,任凭她再如何,他也再不吭一声。
瑛夕扶她下了石阶,低声道:“公主累了一天了,快回去休息吧,张公公他们一定等得不相信了呢!”
入宫是为了宫宴的,如今都戌时将过,她们却还在宫中。
夜已深,更漏声渐长。
青纱宫灯照亮脚下的路,一行灯光逶迤至宫门口。
令妧却是驻足又回头望了一眼,各处宫灯旖旎,将整座宫殿淡淡映入漆黑夜空中。
宣室殿、盛鸢宫、宜雪宫、夙阳宫……她的眸光一紧,蓦然转身,回袖如风,再不做任何停留,径直踏过杌凳掀起了帘子坐进马车内。
侍女瑛夕跟着进去,开口道了句“去墨兰别院”
便落了帘子,笑嘻嘻坐在令妧身边道:“公主今晚可曾瞧见了?那什么瑞王爷,沈昭仪,杨妃都什么表情呢。
任他们谁也想不到公主往后可以有那样好的归宿呢!
最好一下就气死他们才好!”
瑛夕仰着头叽叽喳喳地说着,今夜真是快意,往后公主离开这个伤心之地,还怕日子不美好吗?
令妧安静倚在软垫上,冰凉指腹抚过朱唇,耳畔似还回荡着世弦轻软的气息,唇瓣仍有浅浅余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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