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以为意,只是付诸一笑。
直到掀开灯罩吹熄灯火后,一室幽暗之中,点点绿光莹莹飞舞,空气中仿佛有生命在流动,不知那是谁的眼睛,在他面前百般留恋,流连不去。
他错过了日出的灿烂光华,也误了晚霞的漫天余辉,可是她还是可以送他一室萤火,带来另一种星光驱散他心底的黑暗。
他平素喜静,常常是持着一卷书躺在贵妃榻上便可过一个清晨,而她还是改不了那种活泼,终日在他院子里拨弄花草,养鱼堆石。
窗前的石榴开花了,她搬了凳子来拉下高枝去嗅石榴花香,够不着时脚尖踮起摇摇晃晃险象横生。
终究是什么都闻不到,只得气鼓鼓地跳了下来,用力踢了树干两脚,结果抱着脚龇牙咧嘴地到他面前诉苦喊疼。
“昭哥哥,就是你这棵榴树不好,长这么高做什么?!”
“自然是它不好,害我们阿惟踢痛了脚,明日我就让人把它削矮几寸可好?”
他宠溺地对她笑着,揉揉她的发,拉过她到身边坐下,俯下身抓过她的右脚,脱了鞋拉下袜子,阿惟有些尴尬地缩了缩脚,躲闪着说:
“不、不痛了……”
“都红了,怎么会不痛?”
他捏住她的玉足,掀开药膏的瓶盖,轻轻地给她抹上沁凉的药膏。
“昭哥哥,看过女子的脚,是要娶她的……”
她咬着唇,难为情地说。
他给她重新把袜子套上,穿上鞋子,抬起头唇角弯弯扬起一抹笑意,说:
“不看都看了,那怎么办?阿惟,你说,除了我,还会有人要你么?”
阿惟低下头,心里又悔又恼,无助地绞着手指,用低的不能再低的声音说:“没有了……不过我不会告诉别人的,你,也不用介意……”
“可是我介意,”
他望着她,黑眸深深带着真挚微笑,从心底深处满溢出来是那漫无边际的宠爱,“等你两个月后及笄,我就向你父亲提亲,好不好?”
欢喜佛,薄情赋第三十四章往事2
她当时便红了脸,可是眼神幽亮带看一抹少女特有的羞涩温亲,低着头笑意盈盈,让人无端想起了早春二月在微风中轻快地掠翅而过的燕子。
他的病已经大有起色,气色也好了许多,偶尔和她散步两刻钟也不再觉得气喘,本来一天三服药也变成三天一服。
闲暇时教她弹琴,知道她不爱看书便挑些有趣的话本读写段落与她听,教她如何细心地照料珍贵的兰草,给她讲各地的风土人情,还说成亲后要带她到那些地方走走。
她微笑着听着,然后张开双臂撒娇地抱着他说:
“昭哥哥,你讲了这么多好吃好玩的地方,我听了晚上要睡不着睡着了也会做梦的。
不讲这些了,我要下棋,你让我五子好不好?”
他是质子,她知道的。
他天生体内便带着寒毒,他没有告诉她她也从上官帙的口中知道,是她母妃怀着他时遭人下毒所致;千里迢迢到西晋朝,刚离了虎穴又进狼窝,被圈禁在这院子里多年,要走出横波水谢便意味着两种结果:两国关系破裂质子被杀或是离开西晋直接回到东晋皇庭。
那些山水和异乡的风情只能在梦中相会。
她不求这些,她只求他平安一生。
哪怕是陪着他在这处院子里寂寞终老,也是好的。
“后来呢?”
顾桓问。
“你不是知道了?他死了,我离开了。”
她仰头看着黑蓝天幕上的星子,很用力地不让眼中的泪水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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