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至一半,夙婴忽然惊疑地瞅了脂砚一眼,“你——都看见了?”
语气竟也不觉得尴尬,仿佛自己做的事原本就天经地义——不怕她耻笑了去。
脂砚没有回答,眸中却隐隐有了深意。
这一问一答间,试探便有了结果。
其实方才那句话,她有意用了些疑问的口气——“他走了?”
便成了模棱两可的意思。
若对方当真听见萧烛卿的声音,定然不会是这样的反应——而他如此一答,倒正好为她铺了新的台阶下。
“方才专注于琴乐,倒也未看见多少。”
脂砚捋了长发,轻描淡写地道,“他——音色不差。
倒还想让他为我配个曲儿呢。”
她换了副玩笑的口吻,原本温婉的眉目便更显得柔和。
你其实,原本就有温柔的一面的。
夙婴心有旁骛地想,眸光一转,就那么大大咧咧地与她漫谈起来,“我说啊,你可别看他长得纤弱,力气可也大得很,瞧我手上到现在还留着印子呢。”
说罢还毫不避讳地伸出自己纤白的手臂给她看上面的淤痕。
那样暧昧的淤痕脂砚不会不认得。
忍不住轻咳一声,而后不着痕迹地岔开了话题:“我原以为,只有我会寻来这偏僻之地。”
试探的意味还在——他又是如何破了这衍毓阵的?
“哎?说起来可也真古怪得很呢。”
夙婴也颇觉诧异地支起颌来,“方才我明明看着他在花下跳舞的,怎跳着跳着就把那片桃树和李树跳没了……”
他皱皱眉,仿佛怎样都想不明白,便索性大方地忽略掉了,嘴里含糊地咕哝着,“瞧我是喝醉了酒,连眼都花了……”
如此看来,定是白蔷在舞袖飞花时无意间用残花破的阵眼?脂砚心下了然,如此便解释得清了——毕竟自己设下的衍毓阵可不是任何人都能破的。
然而……她忽然有些疑惑不安,明明是自己这方先在试探,他一答,反而像是被他的话牵着走了?这样顺理成章得就好像是——他故意要将她引到自己的精心铺设的说辞里去……
忽然有种令她心惊肉跳的念头瞬闪而过——若真如此,眼前这厮又要狡猾到何种地步,才能装出这样一副从容自若的神情与她周璇?难道那五年的昏君其实都是他装出来的?
清澈的眸子倏忽掠过一抹精光,清冷如刃,“我原也是觉得闷,才会来此处奏乐,想要发泄一番。”
下一刻,只见脂砚姿态优雅地揽裾而坐,抵颌望向夙婴,眸中渐起了盈盈的笑意,“料想妹妹也是性情中人,更情愿借酒消愁,与君共醉的。”
反客为主!
那一瞬,夙婴苍白的脸上升起了一种难以置信的神情——像怔忡,像仓惶,更像一种无法言喻的怨恨……她竟然可以——她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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