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兄长默默,傅妆雪忍不住起身问:“是不是阿姊不肯回来,这都怪我不好……但阿姊淑达知礼,必不是讲不通道理的人,有什么我能做的,兄长但请吩咐阿雪。”
傅则安颓然地摇了摇头。
连他都无能为力,旁人能劝得了什么呢。
回想方才簪缨眼神里的凉薄,他终于不得不承认,这个一直以来单纯得可以一眼望到底的小女娘,变得让他看不懂了。
当务之急,却是把蕤园的变动告知祖母,以免一会儿闹了起来,吓到她老人家。
杜掌柜的态度虽则无礼,可话说得不假,那园子的地契的确一直属于唐氏。
只不过一家骨肉亲情,从前不曾分得这么清罢了。
可现在……他们若铁了心要闹,傅家真未必争得过理。
就在他措辞的当口,廊外响起仆从问安的声音,是傅家二老爷傅骁下朝了。
傅骁在朝中任职中书令,兼尚书仆射,位同副相,朝服等制乃是绛色大料朝袍,戴进贤两梁冠,腰佩印绶与水苍玉。
世家子弟的修养,不可穿官衣拜见高堂,此为不敬,然而今日傅骁却来不及换衣,就顶着这一身风风火火进了正房,草草向母亲揖手见礼后,他劈头便问侄子:
“你妹妹出宫的因由你得知么,何以至此,连退婚之言也说出来?她在何处,唤出见我。”
华林园的事闹得沸沸扬扬,风声甚至传到了前朝。
傅骁余光瞥过低眉立在一旁的傅妆雪,他早先对于认下这个丫头,便是不以为然,毕竟过去这么多年了,仅凭一块玉佩便断定她是大哥的血脉,过于武断。
不过看在母亲千疼万宠的份儿上,他也没有话说,却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今日地步。
傅妆雪感受到二叔父不善的目光,眼神怯弱,往祖母怀里缩了缩。
傅老夫人擎着姿态开口道:“她自己走了,我看也用不着找。
她自己脑筋糊涂,吃到了苦头,自然会回来认错。”
“走了?!”
傅骁被老娘不急不徐的模样噎个倒仰,跌手叹息。
后宅妇人哪里知道前朝凶险,不说旁的,只说太子在朝廷的地位,真当稳妥得铁板一块吗?王氏与庾氏素有积怨,如今庾氏家族式微,王家虎视眈眈地盯着东宫的言止德行,正愁挑不出错儿呢。
今日闹了这么一出,外头必起物议,事因傅氏新认下的这个女孩子而起,若这盆脏水扣在傅家头上,也许连兄长的身后追封都成泡影!
说句到家的话,太子母家势弱,他想坐稳地位,靠什么,靠的还不是与富可比国的唐氏结姻;傅氏与东宫紧密相连又靠什么,靠的还不是傅簪缨这条纽带。
即便是他,在一等士族遍地扎根的江左,凭什么是他屈于王司徒一人之下,跻身副丞相之位,领摄百官,还不是因为他的侄女是将来的太子妃,甚或更进一步,为一朝国母。
这中间利弊,盘根错节,一步错便可能万事皆休。
“二伯稍安。”
傅则安亦知事关重大,看着傅骁满头的汗水,面含惭色,“是则安处理不当,明日小侄会上一趟西山行宫,再劝一劝阿缨。”
“西山……行宫?阿缨去了西山行宫?”
傅骁瞠目结舌,只觉天旋地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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