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禾善哑口无言。
鹿闻笙又对孟允棠道:“孟小娘子,阿郎他如此行事,确实不妥。
但某无可奈何,你爷娘也一样。
你想要出去,唯有自救一途。”
孟允棠抽抽噎噎:“如何、自救?”
鹿闻笙不答反问:“小娘子可知,自己为何会落得这般境地?”
孟允棠道:“因为我冒犯他……”
鹿闻笙不置可否,而是话锋一转,道:“某与阿郎七年前就相识了,那时贺家还未平反,阿郎与某一样,罪臣之后出身,都是军队中最底层的士兵,每逢战事,第一波被派出去冲锋送死的那种。
“有一次突厥犯边,我们被当时的主将派出去破对方的骑兵阵。
一千人冲锋,最后只活下来十七个。
某与阿郎都受了重伤,躺在突厥士兵的尸体旁等死。
某感叹这一辈子英年早逝,连媳妇都没来得及娶。
阿郎闻言很是得意,将手上血擦了擦,从怀中掏出个用油纸包裹得好好的荷包,丝绸质地,月白色的,说,那是他媳妇绣给他的。
“某说‘你媳妇挺有个性,给你荷包上绣一条虫’,他骂我眼瞎,说那明明是一条龙。
荷包右下角绣着一朵粉粉的小花,某是粗人,不识得那是什么花,阿郎说,那是海棠花。
从那时起,某才注意到,阿郎经常将那个荷包拿出来默默端详,或死里逃生后,或夜深人静时。”
孟允棠仰着脸,泪光凝在眼眶里,完全呆住了。
“孟小娘子,某之所以选择跟随阿郎,刀山火海也绝不后悔,那是因为,这么多年来,无论面对何人,何等境遇,何种选择,阿郎他,从来就没有犯过错。
感情用事这四个字,我从来都未曾想过会出现在阿郎身上。
然而回到长安,我才明白世人为何总爱说英雄难过美人关,阿郎他,也趟不过这一关。”
说到此处,鹿闻笙停顿了一下,握了握双拳,看着低下头去的孟允棠,再次道:“孟小娘子,我知道在此事中你是全然无辜的,就算阿郎再喜欢你,也没有逼着你去喜欢他的道理。
但如果……如果你对阿郎也有一点点喜欢,请你不要被他今日的举动吓到,须知对他这样一个一贯冷静理智的人来说,若不是伤心失望到极处,是绝不会做出这等损人不利己的事来的。”
“那我、我要如何才能让他放我回家?”
孟允棠一时间还是茫无头绪,她求也求过了,也示弱道歉了,但贺砺都不为所动。
鹿闻笙道:“阿郎敏锐,别说我不知,纵我知道,也不能教你,否则便是害你。
但人与人之间相处,以心换心,总是没错的。”
他不敢多留,说完这句便离开了牢房,临走还不忘将被他用飞刀扎死的老鼠带走。
草草用过晚饭,那狱卒进来收碗碟。
地牢湿冷,穗安向狱卒讨两床被子。
狱卒应诺,不多时便给她们送来了两床。
穗安与禾善在牢中选了个看起来相对干净的地方,将一床被子铺在地上,三人团坐上面,将另一床被子盖在身上,互相依偎着。
另一头,戚阔嘴里叼根草,躲在松龄院通往地牢必经之路旁的一树芭蕉后头,等了好半晌,才看到夜色中松龄院那边缓缓行来一人,未提灯,但月光下观其身高体型,应是阿郎。
他算算时辰,早就过了鹿闻笙交代的一刻钟了,便不现身,只屏气凝声,待阿郎走远了,才悄摸地从另一头溜了。
贺砺悄无声息地独行于黑寂的园中,拂面而来的夜风中有丁香与石楠的味道。
路旁的月季花开得正好,娉婷的身影娇俏地站在月光下。
贺砺伸出手去,瘦长的指仿佛冷白的玉,随着他前行的步伐若有似无地轻触那些娇柔艳丽的花朵,俄尔用力一攥,深红的花瓣碎了满手,继而顺着他的指缝飘零落地,仿佛鲜血一般。
牢房中,孟允棠缩在被中,脑中思绪纷乱,一忽儿想起几日前阿娘说她与其说不嫁,不如想法子对付贺砺,一忽儿想起鹿闻笙刚才说的那个荷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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