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研了多久的墨,直到房外秋雨敲打竹叶的声响淹没他一片思绪,才将他的意识激醒过来。
停了研墨,他离开案台,推窗看雨。
长安许久不曾下雨了,上一回是什么时候呢?
蓦然记起,上回下雨时,他在书房练字,上官那颜在一旁研墨。
没多久,她看得眼馋,也要练字。
他将笔让给她,换成他给她磨墨,看她摆姿势掳袖子,面容庄严,临摹他的字迹。
初时还像那么回事,她模仿的本事素来不弱。
白皙的手紧握着笔管,在白纸上一笔一划学他运笔的习惯。
提笔上扬的角度,顿笔收势的力度,学得像模像样。
本想赞赏几句,却见她运笔后劲不足,越写越没章法。
“动笔前心内要有腹稿,想好字的结构如何摆放,动笔时凝神沉腕,将先前的想法临摹下来即可。”
他在一旁言传。
她闭上眼睛想了一会儿,按照他说的方法,试写了一个字,竟更加歪歪扭扭,结构奇怪。
他又悉心讲解运笔要略,一句句解释给她听。
看她越听越迷茫,他走到她身后,拿过她手中的笔,边讲边示范。
末了,让她重复自己讲述的方法,再试写。
这一回,有了些进步。
夸了几句,她便眉飞色舞,手腕松懈了下来。
他叹气,拿住她握笔的手,教她沉腕到几分,以及落笔的力度。
带着她写了十来个字,既言传又身教。
那时,也是夜雨潇潇。
室内,一灯,两人,一笔,双腕。
手握手写出同样的字体同样的字迹,白纸上的墨汁在二人手下蜿蜒。
他带着她起笔落笔,提笔顿笔……
当时的画面再度浮现,站在窗前看雨的他蓦地回头看向案台——空无一人。
磨好了墨,却没有练字的心情,雪白的纸张安静地躺在镇纸下等待书写。
荧荧灯火下,在他久久的凝视中,似乎有个少女正专心习字,写完后抬头冲他一笑,灯光在她眼里汇聚成两湾璀璨的渔火。
他一眨眼,眼前又只剩空空的案台。
秋雨被风吹进窗台,细细密密倾洒在他肩头,他懒得挪动半步。
世间最能啃噬人心的,是四个字。
时过境迁。
楼下的喧嚣被琴声隔绝,楼外的秋雨被屏风遮挡,深秋的寒意被怀抱消融。
她半躺半靠着他,断断续续拨弄几下琴弦。
“阿颜,不想弹了?”
他一手揽着她腰,一手顺着她鬓边的发丝,“外面下雨了,可要在我这里留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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