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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子脱了鞋,盘腿坐在床上,拿手指扣了扣脚丫子,凑到鼻子底下闻闻,笑嘻嘻地说:“不臭,不洗行不行?”
“不行,热水洗洗脚睡,暖和。
省的你把冰疙瘩一样的脚丫子搁我身上捂。”
冯玉姜拍开他抠脚的手。
钟继鹏从外面推门进来,赶忙反身关紧了门,把汹涌的寒气关在门外。
他看看冯玉姜,说:
“东子奶死了。”
冯玉姜手一哆嗦,不小心扎到了手指。
她放下针线,惊愕地问道:
“谁死了?”
“东子奶呗!
到底没吃上新年的饺子。
这大过年的,真不是时候。”
冯玉姜没心思缝衣服了,干脆放进簸箩里。
她沉默了一会子,说:“……没听到动静啊?”
“他家单门独户的,也没什么近房,就东子一个孙子,他一个小青年又不会学妇女娘们那样嚎哭,你哪里能听到动静。
刚才村里几个人帮着他收拾安置,换好了寿衣,停灵了。”
钟继鹏唏嘘:“死的真不是时候,你说这大过年的,只怕连个忙事儿的都不好找,总不能过了初一再下葬。
不过话说回来,那个家穷得叮当响,拿什么送殡?”
冯玉姜老半天没说话。
她照顾刚子睡下了,跟钟继鹏说:“我出去一下。”
“外面天寒地冻的,这么晚你上哪去?”
冯玉姜说:“我去看一眼东子奶。
一辈子老好人,临了也没个人哭两声送送。”
钟继鹏挥挥手:“就你破事儿多,不管你,想去你去。”
冯玉姜换了件厚实的棉袄,找出头巾围上,打开门融进了夜色里。
东子家离她家隔着半个村子,她一路来到东子家。
东子家大门、堂屋门都敞开着,这也是风俗,人死了,从咽气直到头七,都不能关门的,说是不能挡了亡灵和牛头马面的路。
冯玉姜在大门口就望到冲着堂屋门摆着一张灵床,床头点着一盏招魂的油灯,一个蜷缩的人影跪在灵床前,正在烧纸。
冯玉姜学着村里哭灵的女人,张开口哭了一声——
“我的好婶子呀,你怎么就去了呀……”
哭声在寒冰的冬夜显得特别清晰,东子的身形动了动,立刻放开声呜呜哭了出来。
帮着他安置的村民这会子都散了,他没想到还有人来哭灵。
冯玉姜来到灵床前,按风俗先跪在床头磕了个头,哭了几声,越想越心酸,哭不出声来了,眼泪却止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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