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手生得五指细而长,手背微微绷起骨线青筋,似乎,扫一下琴都会被弦割破皮。
松松扣在他脖子上,却蕴着千钧之力,挣也挣不得。
手的主人在咫尺间逼视他,道:“来吧,说说你到底是谁。”
没点灯,屋里暗着,只有透过一个个门洞镂刻投进的月光,落在她脸上,映入他眼中。
光与暗在他脸上划出一线阴阳,左眼被月光稀释成琉璃色,微微瞠大,显得无辜。
他先是惊讶,继而微微垂眸,无奈道:“当家的,认识好些天了,你还不记得我的名字吗?真是伤人心——”
扣在脖子上的手一下收紧,按着他往门板一撞。
后脑勺撞上门板,嘭的一声,磕得他话声连同呼吸断在喉口。
没等游莲把这口气磕绊呛出来,寒烟般的气息落在耳畔:“少装蒜。”
今天实在是平常的一天。
不过是当了一回仙家中人,拜见了一下主人家,买完东西上城楼看了一会儿风景,顺便打了一架。
仅此而已。
凡事对云歇而言,皆是数百年如一日的过眼云烟,蜻蜓点水的涟漪,尚且要比落在她心上的痕迹深刻。
得过且过,过不了,拐着弯过,反正呆不长久。
偶然来了个糖汁包毒药的家伙,硬黏上来,放在身边逗逗趣热闹热闹,也无不可。
但他最好把谎言编造得严严实实天衣无缝,不要有露出狐狸尾巴的一日。
如果有,就会是现在这般模样。
露出狐狸尾巴的那位好似还云里雾里,抬手,故技重施露出掌心,万分无辜道:“当家的,我还伤着呢,这总不是装的吧。”
云歇目光下移,看到他潦草包扎的手。
游莲垂着眼轻轻一叹,又补一句:“好疼。”
刚伤到流血,晾进凉风那么久,抓狗尾巴扯狗腿的,没见他喊半句,现在倒是装上了。
这么一看,云歇想起他是怎么伤的。
他掌心捆着条帕子,雪白的帕子被鲜血浸透,红得要往下滴。
云歇一手控住他脖子,一手拿他手腕,举到眼前打量,“不自量力,不是好孩子该做的事情。”
“孩子?”
游莲一扯嘴角,手掌一翻,反扣住她五指。
他掌心湿透,猝不及防,血带着粘腻湿温裹了云歇一手。
像摸到刚蜕皮的蛇,又像伸进剖开的腹腔,谈不上恶心,温暖炙热到十分怪异,令云歇措手不及。
而对方一抓即放,再要抓住问罪,只抓到凉风。
那厮有恃无恐般,冲云歇轻眨下眼,“好孩子的手比你大呢,当家的。”
他还敢眨眼,他竟还敢眨眼。
云歇按捺力气没将他脖子当场拧断,“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
“嫌不嫌的,我又做不了主。”
呼吸受迫的血色从脖子根涨起来,他唇边还挂着粒梨涡,“要不我蹲下来,免得你累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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