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一声悲痛欲绝的哭号从脚底下传来:“要是阿爹和姑姑回来知晓了老祖宗它被道雷给劈死了,这回真得穿了我的琵琶骨,把我锁在无量海底里泡上个万来年不可。
仙上,你倒是开口说句话啊,老祖宗它到底怎么样了?”
祖宗?!
这两个字就和针一样扎在了我脊梁骨上,蹭地一个激灵过去了,我张开口……然后……说不出来。
这时我才发现情况很是不对劲,我抬起眼皮瞧瞧上,遮天蔽日一片几近望不到头的蒙蒙绿荫,眼珠左右转转,藤蔓依依,叶脉相交,唯有左手上方一处粗壮枝干焦黑枯槁,形容可怜的很。
嗯,这约莫是一棵树……问题是,我怎么好像,不对,就是在这颗树中?
那双眼睛依然离得很近,仔细看,斜细的眼角还有几缕勾魂夺魄的味道,入眼倒有些熟悉,仿佛在哪见过。
我费神地回想,到底是在哪见过呢?
“你小子走运,没死绝。”
眼睛的主人终于拉开了身子,紧接着一片璀璨的赤金色掠过,花哨得简直要晃瞎了我的眼。
等拉远了距离,我才看清,那竟是个精致秀丽的……青年男子???
只见他挽着松松垮垮的衣服没骨头似的依着根树杈,支手撑在后脑,一柄乌骨泥金扇在指尖转啊转的,眼神时不时往我这飘上那么两眼,看得我头皮直发麻。
如果他面前的是个温软可人的姑娘,他这样的“含情脉脉”
,我或许可以理解。
但他面前是株满身褶子皮的老木头啊,我不禁对他在某些方面的兴趣爱好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那就好,那就好。”
底下那魔音贯脑的哀嚎终于停了停,可没停半盏茶的功夫,他又开始抽抽搭搭地自言自语起来:“就算没死成,爷爷回来见着祖宗这一身伤痕,还不是得扒了我这身皮毛做了袄子?可怜我年纪轻轻……”
可怜你年纪轻轻就成了个话唠……我朝天无声地翻了个白眼。
我,就这样成了一颗不知道是学名还是别称叫做老祖宗的树。
诚然,我这辈子扮演过很多角色,却大抵都是能动能跳能吃能睡的,却从来未做过一棵树。
好在,做树是个不需要多少技术含量的活计,只要屹立不倒,那就是个颗好树。
一日,两日,日月在我头顶交替而过,数不清的日子便这样混混而过。
除了那在底下看不见的少年外,日日出现在我这里的只有那个容颜俊丽的年青人了。
他似乎从未离开过这树上半刻,一天十二个时辰有大半个时辰躺在树干上昏昏欲睡,醒了就随手摘片蓄满了雨水的叶子,喝上几口。
从少年对他的尊敬称呼来看,他约莫是个位分不小的神仙。
在神族里,一般位分越高的神仙,脾气越古怪,其中以喜怒无常的重华为代表。
说起重华啊,我努力仰头望着湛蓝如洗的天空,也不晓得他渡劫回去了没?
作为原本不是树的树,这样的日子对我来说未免无聊难耐,我本寻思着找那年青人说说话,讨论下他日日在我身上这样作息,时不时还东摸西摸是否有些不妥。
这日,郑重酝酿了半天的话题后,一张口结果发现了两件很严重的事,一是我还是不能说话,二是……那年青人自燃了?!
火起得甚是突然,快得我都没看清从哪冒出来的,眨眼就蹿得一人高,将那躺着的秀挺身影吞没。
炽热的气浪激起层层树叶哗啦啦的响,眼看那火焰越燃越高,而那平日没事就守在树下的少年此刻却不见了踪影。
我干瞪着眼,想开口喊喊不出声,长时间生锈的脑子此刻倒是转的飞快,立刻想起我竟也算是个神仙,也能用……
待我将那仙法从头背到尾,又从尾背到头,却连个水星子都不曾见过,我才后知后觉地猜想到,大约我那一身法术也被一同锁在了这树中。
我现在总算认同那少年所说的,这——真他妈的是一株神树!
干着急间,熊熊燃烧的火苗已顺着瓜瓜葛葛的枝条快爬到了树冠上,眼见着就一路张牙舞爪地朝我扑来了。
若是平常姑娘家,铁定已吓的花容失色,尖叫连连;可惜……其实我也挺想叫的,但就是叫不出,至于花容失色,我忧愁地瞅瞅那粗糙树皮,这情形更写实点要叫树容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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