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墒不知这怪物有多大的能为,但想要抓住云项逼问出疫病的药方显然难若登天,假如这种瘟疫真的能够医治,唯—能取得药方的方法只有——只有——只有……他看着方才奋力搏杀的零公主和阿迦城的臣民,看着城外惊慌狼狈却并不混乱的泰熙军队,眼前这每一个人都为保全自己而奋力挣扎,每一个人都有着自己的梦想和期待,就像懵懂的零公主一样,就像忍耐的娑一样……他对所谓的家国百姓从来冷漠无情,就在这……瞬间心底涌起了一阵强烈的悸动,他突然明白——为什么云项口口声声国家、国家、泰熙、泰熙,为什么娑总是会说我的城、我的城—一因为他们都看得见这些人,都认为这些期盼是自己肩上的责任,而他自己从来看不见。
他是一只被关在笼中的鸟,他什么也看不见,所以他什么也不爱,什么也不珍惜。
也就在他不爱和不珍惜的时候,他将这些人的人生和期待一刀切断,绝情得不留任何机会,杀人的时候他不可能当真明白自己有多残忍,而此时此刻看着必死无疑的人们犹自为活命而厮杀,那些拼命的理由那些人生的期待早巳被撕得粉碎而亳不知情,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心寒和心痛绞心而来,那真的是……残酷。
残酷得……连他都承受不起,就在那短短的一瞬,他想到了几次死。
“姬九!”
零公主站在阿迦城门前最靠近泰熙军队的位置,她本就是抵抗的主力,“他们说是来抓你回去的!
我绝不会让你被你的坏国王抓走!”
云墒微微一震,“我……”
开口正要说话,却见零公主脸颊上红线乍现,她哎呀一声,接着左边的胸口差点跌倒,他及时伸手将她扶住。
零公主摇摇晃晃地站定,她从来没生过病,也从来没感受过这样的痛楚,惊恐地抬起头来紧紧抓着云墒,“我……我是不是要死了?”
他唇齿微启,却只是吐出一口气,她的眼里涌起了泪光,“我是不是……很快就会变成他们那样?
我是不是也会烂掉,然后死掉?”
他吐出那一口气,略略抱紧了她,没说什么,低头吻了下去。
她眼中的泪顺着脸颊沁入他的唇里,又成又凉,她还记得那天的吻么,那天和今天一样,他搂得这么紧,吻得这么热烈,那天她毫不反抗、那天她是喜欢的……他闭上眼睛,吻得更加缠绵,还记得那天的吻吗。
是那个和今天一样的吻让你……很决就会变成他们那样。
害怕吗?很害怕吧……可你还是这么相信我、这么喜欢被吻……这么的……以为在我身边,你就可以不那么怕。
傻丫头。
为什么会爱得那么认真……我只是……只是想让你知道什么是男女之爱,只是不想让你纠缠着娑,你怎么会爱得那么认真……我……没……希望你真的死。
眼圈再度酸楚不堪,即使闭着眼睛,泪水也将夺眶而出,他紧紧抱着零公主,身边有人说话,“泰熙已经暂时退兵,我们清点下人数,就地休息。”
是娑。
零公主听到娑的声音,轻轻挣开他的怀抱,怯怯地说,“娑说要休息了。”
她始终很听娑的话,即使害怕的时候也一样服从,他对城外暂退、却依然围城的军队看了一眼,茫了拍她的头,“不怕,你不会死的。”
“你有办法救大家吗?”
她全身都痛,痛得没有办法站住,只能慢慢地坐了下来。
娑担忧地看着她脸颊上泛起的红点,她很坚强地顶住不哭,苍白着脸坐在地上望着云墒。
“别怕。”
他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就在这时,远处的阵营传来惊人的兽吼,山闪电般冲过阵地,赶了回来。
巨大的兽人手里并没有托回俘虏,却抓着一截衣袖,云墒看便知,那是左千秋的衣袖,衣袖上整齐的断痕是剑痕,单凭只兽人果然无法击破泰熙的包围。
娑也没对山抱有太大期望,看着它抓回一截衣袖,叹了口气,轻轻摸了摸它的头,“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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