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想听那一曲?”
紫淮将琴放到案上,从广袖里抬起手,拨动了羽弦。
淙淙的琴音流水似的从他的指间流淌出来,百里霂的目光牢牢地盯在紫淮的脸上,低声道:“这琴声听来比当年更加诡谲了。”
紫淮轻轻点了点头:“此曲是背阴石缝里悄悄生长的青苔,见不得光的。”
“就如同你来的目的一样?”
百里霂冷冷的。
琴弦铮的一声停了,紫淮抬起头,用空洞的眼神望向百里霂的方向。
“你过来。”
紫淮整了整衣襟,站起身,摸索着向榻边而来。
“紫淮,把手伸出来。”
百里霂依旧平静的吩咐着。
紫淮微有些迟疑,却还是颤巍巍的伸出了右臂,男人的手拉过了他的手腕。
他的手掌按到了温热的胸膛上,掌心触到了细细的痂口,密密麻麻的,那样细小的伤口,从胸口一直延伸到了两边的肩膀,他茫然的用双手在男人身上摸索着,薄薄的嘴唇渐渐哆嗦起来。
百里霂拧过他的下巴:“你难道不该高兴麽?”
他的话语里有些隐隐的恨意,随即一抬手,将紫淮推开了。
紫淮用胳膊撑住了自己,修长的睫毛抖动得厉害:“将军,我……”
百里霂长长的叹了口气:“弘吉部的女主人从来都不是温顺的小羊羔,当年我把哈斯图雅从狼群围困中救了出来,她又把你当做谢礼送给我,而你就在我身边隐藏了这麽些年。”
紫淮听到这,便再也不说话了,静默的跪坐在地上。
“直到在角楼上听见你传讯的琴声,我都不敢相信那个人是你,”
百里霂摇头,“在军中顾及私情是最愚蠢的事,而我也愚蠢了一回。”
“说是没想到,大约是我根本不愿去猜测是你,毕竟……这些年懂我的人越来越少了。”
他忽然顿住了,“紫淮,你没有话要说麽?”
“我是怀着阴谋来到这里,怀着阴谋在将军身边呆了三年,在必要的时候传递军情是我来此的目的。”
紫淮面目平静的叙述道,然後弯下腰将额头抵在地上,“将军可否宽容些,赐紫淮一死。”
“你是知道的,我在这些事上,从来不会宽容,有些话你不愿说,狱牢里的刑具也会让你开口。”
百里霂向门外喝了一声,“来人。”
亲兵立刻应声走了进来。
紫淮却没有露出惊惧之色,抬起头,向百里霂道:“我心中一直把将军当做知音,因为我知道,世上再没有第二个人能听懂我的琴。
但是将军的知己却不是我,沙场征战,九死一生,将军又何必让自己过的那麽孤单。
我的话仅此而已,将军保重。”
他说完,又拜了几拜,这才转过身,被亲兵架着胳膊,步履迟缓的走了出去。
“这次军机泄露是我失察,你替我写一封上疏奏报皇上,恳请责罚。”
百里霂倚在榻侧,向苏漓道。
苏漓卷起袖子在砚台上饱蘸了浓墨,也没多问,垂着眼睛沙沙的写了起来,半日便写完了,顺手吹干了墨迹,递给了百里霂。
百里霂大略看了看,却蓦地一惊,盯着卷尾:“怎的,今天已是五月初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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