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
裴砺从没想过跟阮蓁分手。
而阮蓁抽泣着在卧室收拾东西的时候,听见客厅重物倾倒击打地面的重击声和碎裂声,整个身体惊怵得颤动一下。
明白裴砺是在泄愤,她突然心头竟升腾出几分快意,是的,所有人都不想让她痛快,那就大家都别痛快,这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她拖着行李箱走出卧室,外边只有玄关的灯开着。
裴砺坐在沙发上,半个身体陷在阴影中,阮蓁草草掠过的目光看不清他的表情。
也无心看清他的表情,但是,茶几上的烟灰缸摁灭了好几个烟头,阮蓁微微皱一下眉,冷着脸拖着皮箱直接朝大门走过去。
谁知还没走到玄关,裴砺突然站起身,大步跨过来,伸手按住了她拖着旅行箱的手。
大哭过后,虚脱似的无力感几乎蔓延到四肢百骸,但阮蓁还是用力挣了下,“放开。”
裴砺却握住她的手,死死不放,“大半夜让你一个女孩子单独回学校的事,我做不出来。”
阮蓁抬起头,视野中裴砺黑发凌乱,深邃双眼中血丝遍布,整个人看上去,疲惫得几近憔悴。
裴砺不自在地把脸转向一边,避开她的目光。
嗓音在烟草的频繁熏染后,沙哑得几乎难以辨识,“你真要分手,还在乎,多住一个晚上吗?”
阮蓁愣了下,握住拉杆手柄的手,很快松开了。
这一晚上,阮蓁还是睡在了主卧室的大床上,就在这张床上,她和裴砺温存过很多次。
身体已经疲惫得没有一丝力气,但脑子里噪杂喧闹得让她一丝睡意也无。
她想起了很多事。
比如,那个夏末秋初的夜晚,裴砺说要和她在一起时,黛青苍穹上闪烁的星光。
比如,去年初冬,札幌的雪。
整一个冬天啊,S城潮湿阴冷的冬天寒意总是往骨子里钻,整一个冬天,近百个夜晚,即使她早先洗过澡,睡觉前,裴砺总是会端来一盆热水,然后脱掉她的袜子,捧着她的双脚小心地放进盆里。
无数个瞬间,她其实想过要跟他一辈子的,直到两鬓斑白,牙齿松落到咬不动东西,然后相互搀扶着摇摇晃晃地树荫下散步……
月光从窗口撒落进来,就着清寂的月色,阮蓁清楚地看见一个精致的瓷瓶摆在床头柜的角落,正是那次,裴砺找中医给她开的药。
她曾经想跟他一夜白头的,谁曾想到,这些药还没吃完,他们的路,就走到尽头了。
一个一个画面在脑中纷至沓来,阮蓁心里阵阵闷痛,手紧紧攥着棉被。
泪水从阖上的双眼源源不断地涌出,顺着脸颊滑落,而后,湮灭在鬓边浓密的黑发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静谧中突然听见房间门口传来轻缓的脚步声。
阮蓁急忙伸手擦去脸上的泪痕,然后把被子拉上了些许,挡住自己的脸。
屋子里只有两个人,她当然知道进来的是谁,裴砺说晚上自己睡沙发,阮蓁不知道这会儿他进来干什么。
步声越来越近,在午夜寂静的房间里清晰可闻。
一直到床边才停下,随之,阮蓁感觉到身边的床褥被压得陷了下去,而后,她听到裴砺夹裹着烟草气味的呼吸声。
温热的手指,轻轻触摸着她的脸,柔软的指腹唯恐惊她似的,若有若无的触碰,从面庞到眼睑,然后轻轻抚过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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