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做父亲的通常不是闷声不响抽着烟,就是大发雷霆摔杯子摔碗,反正一会儿有老婆给收拾。
在我们家却是看不到这么一出戏,母亲向来是家里的独裁者,凡事都是她说了算,我和父亲只有服从的义务。
从小到大,从我上学每一天穿什么衣服,到父亲上班打哪条领带,从晚餐吃什么到周末干什么,母亲就像一台电脑,会自动计算出最优的组合。
大部分情况下,她总是对的,所以我和父亲哪怕心里曾经闪过一点反抗的小火苗,也会被母亲的一个眼神浇得无影无踪。
当母亲看到邱骞时,一眼就透过那件花费了一个月工资买的高级西装看到了他小市民的本质。
我原就应该想到,哪怕我再费尽心机,也不可能瞒过母亲的眼光把一只山鸡变成一只凤凰。
只是那时的我,眼里心里想的全是爱情,其他的东西,滚得越远越好。
人说女人没有爱情便活不下去,那时的我一直深信不疑,只是我忘了,没有面包的爱情终究活不长久。
母亲自然深知这个道理,只是打量了邱骞一眼,便说出两个字:“不行。”
语气不是很重,声音也不是很响,但在我听来,却有如千军万马在耳边奔腾,那声音震得耳膜生疼生疼。
我张了张嘴,试图说些什么,却像被胶水堵住了喉咙,发不出半分声响。
转头去看父亲,他就坐在一边的沙发上,没有抽烟,也没有盛怒的表情,更让人猜不透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从小,我便与父亲感情更为浓厚,可能是两人同时生活在母亲的“淫威”
之下,彼此都有点惺惺相惜,更确切地说,都有点同情对方。
我看着父亲,突然有点难过起来,一想到以后他便要独自一人面对母亲的专制,再也没有人可以与他互相分担那份压力。
也许此刻的他还未想到这一点,但在日后的生活中,他必定会有此感觉。
我已经受够了母亲那种对什么都说一不二,坚决绝决的态度,我的心里,那股积攒了二十多年的怨气终于爆发了出来,与其说我是为了爱情而逃亡,或者可以说,我是为了自由而逃亡。
我生平第一次学着母亲的口吻生硬地回了过去:“我嫁定他了。”
“啪”
的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了起来。
我愣在那儿,一点儿也不觉得疼,因为,那巴掌并未打在我的脸上,而是打在邱骞的脸上。
我想,那一刻的羞辱,在他此后的人生里总会时不时地跳出来提醒他,他对我所做的一切伤害,或许也是另一种发泄。
我原以为女人的力道充其量也不过就是剐蹭一下的感觉,却不料邱骞的脸当下便红成一片,继而肿了起来,此后的几天,我一直想尽各种方法为他消肿,却还是让那指印在他脸上留了足足一个星期。
我想,那一巴掌里因为充满了母亲的怨恨与恼怒,才会这么久久地褪不下去。
就是这一巴掌,让我坚定了与邱骞结婚的信念,把最后的一丝犹豫都抛在了脑后。
我像个泼妇似的与母亲争吵了起来,说了很多难听的话,甚至摔了碗碟。
这些都是邱骞事后告诉我的,这段争吵的记忆,不知为什么,在我的人生了消失地彻彻底底,连一抹痕迹也没留下。
邱骞说当时看我瞬间翻脸的表情,就像是把书突然翻过了一页,没想到前一页是如此平淡无奇,后一页竟可以如此惊天动地。
而我唯一记得的便是母亲眼里的绝望和脸上的泪水,就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看到母亲流泪,也是最后一次。
邱骞描述这一段场景时,脸上竟出现了孩童般顽皮的表情,也许,那一巴掌让他极为恼怒,但我为了他而与母亲翻脸,甚至把母亲气得控制不住地流泪,这让他心理稍微平衡了点,甚至感到异常地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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