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下)
大殿里的温度仿佛在倏然之间又凉却了一些。
杜微言不知道站了多久,仿佛只是一眨眼的时间,可又像是很久很久——当她犹疑着去靠近那人那墙那画的时候,那人却已经离开了。
走得很快很急,在这之前,杜微言一直不知原来后殿还有一扇侧门。
他推开的时候,光线一闪而过,像是一把锋锐的刀,切开了她有些混沌的神经,让她忽的惊醒。
杜微言下意识的上前了几步,就站在他适才站的地方。
而她的脑海里始终有着一副剪影,白衣的男人发丝清爽,微仰头的时候背脊挺直,骄傲而孤寂。
这样的身影在这个弥散着潮湿、光线阴暗的后殿里显得这样卓绝。
杜微言站到壁画前时,有数秒的时间一直在恍惚,以至于难以辨识这画上斑驳的图案究竟代表了怎样的含义。
她睁大眼睛观察,许是因为氧化的关系,壁画的色泽已经有些黯淡而生出黑色。
右下角被剥蚀了大块,只剩下粗粝的层岩。
夏朵曾经告诉她:“扎布楞就是倚靠一块完整的巨岩凿空出来的。”
从这样的细节来看,果真如此。
这样近乎残破的画,原始碎裂的线条,像是直劈进人心深处,杜微言只看了一眼,就觉得惊心动魄。
第一幅,画上的那一个人,一手往前,似是在承接着什么。
他的身后,黑雾滔滔,席卷而来的是一种绝望而沉闷的气氛,像是一头暴怒的巨兽,能吞噬天地。
第二幅,构图中央的人看得出是个女子,身段柔软,像是一片纤云,飘飘荡荡的立着,她的手似乎在轻摆,而随之拂起的,有金色的浅泽光线,是黯沉的墙上唯一的亮色。
……
她还要仔细的看下去的时候,忽然意识到这可能就是阗族的神话。
他们以赞歌的形式一代代传承下去,可惜的是,以杜微言目前的语言水平,她听不懂那些时而荡气回肠、时而婉转温柔的民谣。
而每次她问夏朵,夏朵总是坚决的摇头:“那不是神话,那是我们的源头。
对不起,微言,我不能这样随便的说给你听。”
这一瞬间,分外的丧气,手头的资料如此零碎,杜微言想不出一个框架,可以让它们变成一项足以震惊学界的研究成果。
出了扎布楞,外头的阳光有些刺眼。
而夏朵正四处找她:“微言,你去哪里了?我们回家吧,晚上可以去木樨谷。”
杜微言随着她走了几步,慢慢的说:“我过几天可能就回去了。
夏朵,这些天谢谢你。”
夏朵没听清,回头:“什么?”
她便抿唇笑笑,说:“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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