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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维宗脸色发红,他从没想过孟春水会突然间这么认真地跟他说这些肉麻的道理,心里一时间发了热,皱巴巴的,就好像泡在温水里的一张纸。
他看着那人漆黑的眸子,心想你这样我还能怎么办,我只能爱你,然后没辙。
然后咬了咬嘴唇,说道:“我懂你的意思,但钱还是要还,你说什么我都要这么干,别劝。
每次跟你谈钱我都挺不愿意,但不谈清楚我更不好受。”
“我也不愿意跟你谈钱,”
孟春水垂眼看他,指节暧昧地刮了刮那人的耳廓,“其实我更想要……”
“你想要什么?”
“肉偿。”
“滚滚滚,”
赵维宗从沙发上跳起来,“你要肉偿,也得先让我欠下肉债,老老实实打扫卫生去!
这屋子也忒脏了点。”
孟春水虽然不怎么会布置东西,但拖地这类需要细致的苦力活儿还是非常擅长的。
于是赵维宗就负责擦桌拭柜,再把运来的大件跟零碎都一一找到地方安置。
干到晚上十点,这精装的大屋子才真正有了点家的样子,俩人把那套手电筒树脂板装置在客厅最显眼的地方挂好,满意地相视一笑。
“我也算住上现代化豪宅了。”
赵维宗道。
“我饿了。”
孟春水说。
然而,当小赵用带来的有限食材,炒出一盘老干妈炒饭,从厨房端出来时,却发觉这人已经倒在沙发上,睡得正香。
你很累吧,赵维宗想,今天怕不是从公司逃出来的,悄不吭帮我搬了家,又被我拽着搞了大扫除。
他找了个碗,把炒饭扣好,然后在孟春水身边静静坐下,抱着笔记本专心地看起了招聘信息。
眼睛看酸了,他就抬眼向窗外看去——这才发觉透过阳台的大飘窗,刚好能够看到一条流光溢彩的阜石路,而玲珑塔正悄然立在那里,默默地注视着一切光与影的绵延。
第二天孟春水提早下了班,趁天黑前急急往燕园赶去,等他离公寓楼大概还有两三百米的时候,正见着那些老建筑在绿树掩映间一个接一个倒下。
也许是距离较远的缘故,又或许是因为炸药用得比较保守,爆破过程比他想象中要平静,并不像以往他在工程队炸山那般惊心动魄——可以说那些老楼是在一种动态的安宁中粉碎的,声势甚至不如夏暮的蝉鸣,只有陈旧年月随其一同化为齑粉。
远远地还有很多学生和老人在围观,他在其中找到了赵维宗。
“我拍到了,当时就差两分钟人家就要轰我走,”
那人举着个数码相机向他跑来,“住了这么些年,给它拍个遗照。”
孟春水知道,赵维宗在这屋子待的时间比他自己要长太多,他也大体能模拟出自己不在时屋里的情状,于是他在这薄暮盛夏中心生怅然。
俩人在校园里又溜了会儿,他听赵维宗一件件讲着这几年学校的变化,讲某座楼的来历、某个雕像的趣事,他看见一对对情侣或漫步或飞奔,耳边嬉笑怒骂,好不青葱。
孟春水想,如果我没走,陪着他到毕业,会是怎么样?
如果我勇敢一点,对自己有点自信——如果我当时为他着想得多一点,又会是怎么样?
但如果都是无意义的。
自己曾经一无所有,更无法从父亲手下保护任何自己珍惜的东西,于是就算有再多如果他当时还会是那个选择。
甚至,哪怕,放到现在,放到这偷生般的幸福中,他手中已经握有一些筹码,可让孟春水告诉赵维宗自己正在做什么,又是为什么非得这么做,他仍然没这个勇气。
因为他非常清楚自己的结局会是怎样,更清楚这人知道之后,会是怎样的反应。
正想得出神,是赵维宗的声音把他拉回人间。
小赵说:“咱回家吧,白天买了条青鱼,你估摸着放白果炖会好吃吗?”
那条青鱼很大,也鲜,赵维宗折腾它颇费了些工夫,还特意炒了道葱爆木耳菜佐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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