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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长出来要很长时间,而且新长的头发很细软,也许还打卷,就不好看了。”
我嘲弄他,“我没想到你那么在意自己的外表,这样吧,在你头发长出来以前,我跟你一起剃光头,怎么样?”
他听了我的话,揉头发的手顿时停住了,然后在镜子里看着我,“你看你的脑袋,跟个菱角一样凹凸不平,你还是别剃光头了。”
他的声音变得柔和,“给我买一顶好看的帽子吧。”
我们在镜子跟前互相看着对方,傻呵呵地笑起来,我觉得笑得有点心酸委屈,再笑下去几乎要掉下眼泪来。
好在外面有人敲了敲门,隔壁床的要用厕所,于是两个人赶紧从里面出来了。
刀口刚刚愈合,就要开始化疗。
化疗真是个同归于尽的笨办法,将剧毒的液体注入静脉,让所有好的坏的细胞一起杀死,然后再挂营养盐水恢复一些体力。
很多人经历几次化疗以后真的出院了,五年十年地存活下去,形势鼓舞人心,但是也有相当一部分的晚期患者,活活被一次次的化疗折磨死,最后骨瘦如柴,生命随之凋零。
对于这种治疗方式,孟波一直有些抵触,可是既然没有更好的办法,也就只能这样了。
他第一次做化疗那天,我过去陪他,还带了一个数码相机,我有点儿担心他所说的什么“这也许是我最好看的样子”
一语成谶,万一他一直瘦弱下去,那么至少他有很多好看的照片留了下来。
护士在扎针的时候,很仔细地交代要观察针口,切勿让药水沾染到其他地方,否则会腐蚀皮肤和肌肉。
护士长戴了口罩仿佛躲避瘟疫般进来观察了一下,又解释自己是个正处于哺乳期的新妈妈,所以就不在病房里多停留了。
当天晚上孟波什么也没吃,第二天一早我买了稀粥过来,他吃了一口,皱着眉头道:“苦的。”
白粥当然一点也不苦,只是他的嘴巴里只能尝出苦味。
我跑到楼下买了白糖,给他拌在粥里,他吃一口就放下了,“还是苦的。”
“苦也要吃一点,光靠点滴打葡萄糖不行的。”
我不敢用那些病入膏肓的患者来吓他,但是到了晚期谁都是一副骨瘦如柴的样子,他当然也是知道的。
于是再怎么苦,就当是黄连,也要吞下去。
好容易吃下去小半碗,他脸色一变,“林泽丰!”
我眼看着他身子扭到一边,急得脸盆都来不及拿出来,直接用手捧了要去接,刚刚费劲心力喝下去的粥就这样吐了个干干净净,连黄疸水都吐了出来,还隐隐约约可见一些淡粉色的血丝。
他打干呕,几乎眼泪都要憋出来,然后愣愣地看着我的双手,骂道:“你傻啊!
恶心不恶心?”
我苦笑,“这有什么,还没消化呢。”
我冲到卫生间洗了双手,然后拿拖把将床前那一滩打扫干净,房间里的味道的确不好闻,那不单单是胃酸的味道,反而是一种苹果腐烂和死肉的味道。
我并不厌恶这味道,可是我厌恶这味道所暗示的某种信息。
孟波非常抱歉,说什么也不想再吃东西了,可是不吃东西他也打干呕,并且苦中作乐自嘲,“跟怀上了似的。”
他的确是怀上了,只可惜怀的不是孩子。
尽管这样,我像个伺候怀孕女人的丈夫一样,开始寸步不离地陪在他身边照顾着。
化疗的间隙,他出院回宿舍休息,我找了个借口跟父母说要搬出去住,跟着就一起回了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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