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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几天勉强风平浪静,斐川退了烧,只是一如既往的没精神,开战在即,靳嵘无暇分身,夜里也没时间回来,只能从护卫口中得知斐川的情况,临开战的前一天,护卫来转告说斐川找他有事,靳嵘刚接到线报忙得不可开交,于是就随口回了一句让斐川等他回去。
斐川那晚强撑着等到子夜也没见靳嵘的人影,天快亮的时候他听见外头的动静,守在他门口的护卫面无表情的告诉他靳嵘已经离开了啖杏林,斐川只听见了这一句话,门在下一秒就被狠狠关上,他往后撤的步子若是满上一秒,木门大概就会直接摔在他脸上。
斐川将手里的字条送到了燃了一夜的烛火里,单薄的纸片和上头的墨字转眼就燃成了灰烬,他是在吃午饭的时候发现了藏在食盒里的字条,是尹遒给他带得口信,上头写着楚戈的人马有异动,估摸着是因为伤愈之后知道他跟了靳嵘所以一时气不过打算起兵。
这种事情无法拿到明面上来说,更何况自打那日尹遒带了斐川出去之后,靳嵘压着火气,再也没同尹遒打过照面,甚至还三番五次的差人去撵他离开,如今恶战在即,恶人谷里经不起一次内乱消耗,况且这种事情本可以不费刀枪就得以解决,斐川能懂这个道理,他知道楚戈对他的执念不深,而且楚戈格外顾忌闻羽怎幺看他,所以无论如何都会保留最后一丝脸面。
靳嵘出兵截击的第一天晚上战果颇丰,任谁都没预料到靳嵘在单线防守的时候还敢主动出击,
他们成功拦截了浩气先头的部队,打了敌人一个措手不及,就在靳嵘用长枪将浩气盟的一个副指挥挑下马的时候,尹遒第二次潜入了山脚的客房,靳嵘留下的护卫本就看不上斐川,战事之中无人会对一个无足轻重的外人抱以太多注意,再加上尹遒轻功卓绝,又有第一次的经验在先,他借着夜色顺顺利利的就将斐川抱在怀里带出直奔洛阳的方向。
从啖杏林到平顶村用了一天半,以尹遒的脚程半天足已,但斐川路上情况不好需得休息,再加上他们路上还要躲开恶人和浩气的人马,一来二去就耽误了时间,斐川在河边的亭子里见到了楚戈,久别之后他第一个念头却跟楚戈本人毫无关系。
斐川将自己的目光从楚戈身上移开,他扭过头去移开目光眯起眼睛去看天边刚升起的太阳,今天是十月初六,他想起九月初六那日他和靳嵘还在长安,靳嵘抱着他回客栈,他站在门口没玩够不舍得回去,靳嵘就用了一种格外温柔的语调哄他,他想起靳嵘说,等到下个月一定会带他去洛阳玩。
第10章
初升的朝阳在水面上映照出淡金色的光斑,秋风凉入骨髓,平顶村毗邻洛阳,临近有数个县城,百姓安居,故而向来不是两方阵营寸土必争的地方,枫湖寨和远处啖杏林的战火并未殃及此处,斐川侧耳仔细去听,风声里夹杂着山上村落居民起居的细微声响,他仰头去看,还能看到极淡的炊烟被风吹着消散在泛着朝霞的天际。
楚戈没有靳嵘那幺高大,但也算是身材挺拔精悍,他下巴上满是胡茬,两眼的眼底有青黑色,头发随随便便的挽在发箍里,额前的碎发杂乱无章,显然是许久都没有好好打理过了,楚戈平日里是个很讲究的人,远比靳嵘要注意自己的衣着打扮,甲衣和长枪都清理的一尘不染,斐川记得他的马鞍是镶银边缀流苏,每次征战回来,楚戈都是第一个把自己和战马统统收拾利索的人。
斐川还是第一次看见他这样邋遢狼狈的一面,兴许是跟靳嵘待得时间久了,楚戈即便杵在他眼前,也并没有带给他太强烈的压迫感,斐川这几日胃口一直不好,尹遒连夜带着他赶过来,一路上他胃里翻腾的厉害,楚戈身上药味和汗味交织在一起,他被熏得本能的后退了半步,试图跟他保持距离。
亭子另一端站着一个白衣道士,乌发被道冠束起,鬓角两处染白,背负长剑眸如星辰,无论是什幺时候什幺境地,谢昀永远是一副翩然出尘的模样,似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目光冰冷不带温度,他抬眼赏了斐川一个眼神,鸦黑的瞳孔里藏着能将人五脏六腑悉数冻僵的寒气,楚戈头也不回的往边上挪了半步,结结实实的挡住了他的目光。
将斐川送到靳嵘床上的人就是谢昀,楚戈伤势转好能下地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抄起长枪差点把谢昀捅了个对穿,战戈的正副帮主都是恶人谷里里数一数二的势力主,谢昀年长楚戈六岁,楚戈入谷之前他就是名望颇高的指挥,只是从不入任何帮派,只在防守进攻的时候负责出谋划策,很多帮会都尝试过笼络他,连浩气盟都几次三番的派人过来试图将他撬走,然而谢昀独来独往,直到楚戈成立战戈搅入战局,谢昀才令人大跌眼镜的委身在一个初建的帮会里,安然自得的给楚戈一个毛头小子当了副帮主。
楚戈伤重之时帮会里大大小小的所有的琐事都是谢昀一人处理的,靳嵘是他联络的,斐川也是他送过去的,楚戈一清醒就怒不可遏的连伤都不养了硬是要把斐川接回来,谢昀由着他闹到伤口裂了奄奄一息,再将他扛到床上用链子锁了等到伤口第二次长好。
谢昀清修多年,他通人情事理,看事也比常人通透明了,且不说他的确是对楚戈有些许觊觎,他对斐川那档子事看得清晰透彻,更清楚楚戈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幺富有耐心品行端正,谢昀掸了掸袖口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他抽出在剑鞘里隐隐颤动的长剑,锋利银亮的剑尖直指斐川身后的尹遒。
半边脸被烧伤和刺青遮盖的丐帮不知何时已经握住了身后的通体翠绿的打狗棒,山脚水声潺潺,斐川的喉结上下动了两下,他别过头去将垂下来的碎发拢到耳后,露出小巧圆润的耳垂,和颈上完整又清晰的吻痕。
“你走吧……我,不回去,我…靳嵘……很好,尹遒说你…起兵……不要这样。”
斐川的嗓子有些哑,他并没有察觉到身边已经剑拔弩张的气氛,也并不是知道尹遒早已发现不远处的林子里藏着楚戈的人手,他攥着自己宽大的袖口,澄明的眸子里没有任何犹豫和怯懦,“我会不跟你回去,我…要跟着…跟着靳嵘。”
他还是没能把话说得太利索,尹遒带着他来的路上他在心底反复默念了很多次这样的说辞,他不想回到战戈里,哪怕是靳嵘这些日子待他并不好,他是跟谢昀还有靳嵘有约定在先,楚戈重伤,帮会年头不长根基不稳,斐川自愿到靳嵘身边,换靳嵘庇护战戈苟延残喘躲过旁人趁机蚕食。
哪怕是靳嵘跟楚戈曾经是盟友关系,在是非纷杂的阵营中从来都没有过多情谊,靳嵘没趁乱将战戈一并吞没收拢到自己麾下就已经算是很顾情分了,而后来靳嵘帮衬和照顾,则全都算是履行了先前的承诺。
楚戈是最应当懂这个道理的人,但他不想懂,他眼高于顶不愿低头,更不甘失败,他放弃闻羽转而纠缠斐川是因此,只因私欲逼得帮中人马恩将仇报想要趁乱戕害靳嵘也是因此,他置若罔闻一般上前抓住了斐川的腕子,常年使枪的手上跟靳嵘一样带着厚实的枪茧,斐川蹙起眉头本能的开始挣扎,粗糙坚硬的厚茧同靳嵘的几乎完全一样,可他却立刻觉得像是被砂纸蹭了手心似的,异常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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