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所敲打下的文字,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写出来,但令他自己更想不到的是,写起来居然是这么顺畅。
大概是类似的话语最近听得太多了,所谓的引咎辞职,“咎”
变得那么显而易见,不言自明。
“爸……”
在江煜要开始检查错别字的时候,他听到女儿在身后发出凄凄楚楚的喊声。
他沉了沉气,转过椅子,见到她鼻头发红,嘴巴紧紧抿着。
这模样让江煜想起了她的母亲,可当她眼泪落下来时,差别就显现出来了——卢子山是不哭的,至少,江煜没看到她哭过。
江盈咬了一会儿嘴唇,委屈道,“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罢课……”
“那你说说看,是谁指使你的?”
江煜十指交叉放在身前,淡淡地问。
她整个人打了一个寒颤,摇着头说,“可是,大家都罢课了,我怎么还能坐在教室里面呢?”
“怎么不能?”
他忍不住蹙起了眉。
“我是你女儿啊!”
江盈激动地说,“你被他们说成那样……学校还不让你来上课,难道我像没事人一样什么都不做吗?连同学们都说我,说我不孝顺,爸爸被辞退了还心安理得坐在教室里,我如果不为你做点什么……你都不知道他们怎么说我的!”
江煜看她哭得整张脸都要化开的模样,长叹了一声,自嘲道,“看你这个样子,我真是被辞退了也不为过。”
“爸!”
她忍不住大叫。
“我连你都教不好,还有什么资格当老师?!”
江煜蓦地起身,高声喝道。
江盈的眼泪绝了堤似的流,让江煜头疼难当。
他直直看着她,想要把手抬起来放到她肩膀上,却发现这个动作是那么吃力。
他遗憾地缓缓摇头,走出了书房。
她在他身后,在擦肩而过的那个瞬间,颓然瘫坐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女儿的哭声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停的,印象中,就算是她高一那年跟男朋友分手,都没有哭得那么厉害——但或许,是他没有看到罢了——江煜这样想。
只是他真的没有心思安慰她。
江煜可悲地发现,那年夏天的大火又烧了起来。
不止是一块砖的松动、一片瓦的掉落,而是整面墙,哗啦啦地崩塌下来,连拯救的时间都没有。
他只能等待预期的灾难降临。
果不其然,在第二天江盈去学校以后,家里的电话响了起来。
但事实还是和预想有了一些出入,致电的并不是母亲,而是从来都不会主动联络自己的父亲。
开口时,父亲仍是有些犹豫,迟疑着问道,“你还在上海吗?”
听到这样的问题,江煜懵了一下,含糊地应了一声以后问,“怎么了?”
“哦,就想跟你说,你妈手术挺成功的,早上已经醒了,叫你不要担心。”
父亲说得很随意,就是要让他安心的语气。
江煜顿时呆住,不由得看了一眼墙上的日历,怀疑自己是不是脑子出了什么问题,才产生这样时空错漏的感觉。
好在电话里听不到心跳加速的声音,他握紧了话筒,语气平静,“那就好。”
“嗯。”
毕竟素来鲜有沟通,对话还是显得生疏,父亲问,“你会什么时候开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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