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丝毫没有被融淡,反而愈发鲜红。
从什么时候,他们变成了这样。
于她而言,才刚刚开始,可对他,早已是经年累月的折磨。
这种折磨生不如死,却又无法去死,只能生生地干受着,直到把人耗成无情无义的行尸走肉。
他按在她颈上的手缓缓卸去了劲力,但没放下,依旧悬在那里,指尖轻触着那肌肤间促起促落的颤动,可眼中的冷意却几乎没有半点沉落的迹象。
“不错,只要一瞧见你,我就想起阿耶和娘是怎么从那个火洞里爬出来……那十年生不如死的日子,我又是怎么熬过来的。”
他淡淡地凝着她,可话里的每个字都咬得山一般沉重。
“那……咱们这样,还有……什么意思?”
姜漓只觉那颗心又像一寸寸被碾过,已经不知散碎在何处,脸色白得像纸,虚软的身子摇摇欲坠。
“没意思么?别急,先听我说个故事。”
裴玄思唇角重新挑起玩味的笑:“我记得,那是发配到北境的第一个冬天,临近年关时下了五六日的大雪,祖父一天一夜没回来……我踩着半人厚的雪寻出去,在牢城营外找到他。
原来是交代他放养的马在雪地里冻伤了几匹,管营的军头随口责罚了四十棍子,打完之后就当作死人一样丢了出去。”
他顿了顿,睨着她微露惊愕的样子,继续道:“等背回家,祖父眼瞧着快不行了,我又走了十几里路,去市镇上找郎中来救命,人是找到了,没曾想开口就要五十贯。
那时候我们身上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早拿去典当了,到哪儿去找五十贯给他?实在没法子,我只好拿那条祖传御赐的扣带抵给他,才勉强救回祖父的命……后来,我多方打探,居然查到那郎中出家做了和尚,还装模作样的‘大彻大悟’,成了一代高僧。
呵,死得早,算便宜他了。”
说到这里,他俊美的脸已然狰狞可怖,有意无意地又俯到近处:“所以,你以为替我拿回那条扣带,从前的事就一笔勾销,以后就能做对恩爱夫妻,只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么?”
“没有……我没有……”
姜漓阖上眼喃喃自语,泪水愈发抑制不住。
还真叫迎儿说中了,他什么都知道了,但却是这样想的。
原来她做什么都是错,只是自己傻傻的不明白罢了。
这段深仇大恨就像巍然绵延的山脉,把他们这条本来同源的江河分割为形同陌路的两段支流,一段在这头,一段在那头,纵然相望,也永不会再交融。
“没有什么?”
裴玄思“呵”
出声:“是没想到这番心思就这么白费了,还是没料到这条扣带牵出来的事,会叫我更恼你?”
他讥讽的话刚出口,眼中蓦然闪过一丝异色,余光瞥向门口。
几乎同时,迎儿衣衫不整,跌跌撞撞地闯进来,双手紧紧握着一把裁衣剪刀,青肿着脸咬牙切齿:“姓裴的!
你……你敢再欺负娘子,我便跟你拼了!”
还没等站稳,就被横来的冷眼吓了个趔趄,剪刀也失手掉在了地上。
她赶忙捡起来,却没有舍下自家小主子,哆嗦着手站在那里,还是一副要拼命的架势。
裴玄思不再管她,目光落回姜漓脸上。
“上回我说得清清楚楚,咱们这辈子须得白头相守,好好做裴家的媳妇,以后的日子长着呢。”
说完忽然松开手,回身抓起落在地上的外袍,抖扬开披在肩头,大步而去。
他转身之际,姜漓便双腿打软,向旁边软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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