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的毕业论文还没通过,室友已经帮我垫付了好几个月的房租,我不能再这样陪你到处玩乐了……我想我值得更好的生活,佩吉。”
他说话的时候,右边嘴唇微微上翘,两眼眨了又眨,视线胶着在我的脸上,整张面孔有种诡异的不协调。
——他在撒谎。
不知是从哪儿来的力气,我垂眼避开他的目光,用最快的速度洗漱干净,然后抓过一边耷拉着的毛巾一面擦着脸一面回过了身去。
我的身高还不到一米六,在伦敦街头身材颇高的人群中就像一颗矮豆芽,而正是由于海拔的局限性,我不得不使劲仰着后颈才能注视他翠绿的双眼。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用生平最大的音量嘶喊出声:
“我叫佩妮!
佩内洛普!
你个混蛋!
皮特!”
没想到,他的反应显然比我激烈得多:
“见鬼,哪儿来的皮特?我是马修!”
——直到他怒气冲冲地摔门而去,我还在试图回想皮特这个名字究竟属于谁。
根本就没了听什么讲座的兴致,泪水一个劲儿地往下掉,我干脆抱着纸巾盒坐到床边,哭到空荡荡的肚子都咕噜咕噜发出了抗议声。
我抽噎着将湿漉漉又黏哒哒的、沾满了我眼泪和鼻涕的纸团扔进床边的垃圾桶,视线顺其自然地在桶内停留了一会儿,渐渐地,一阵不安涌上心头。
我腾地从床上跳了下来,把整间屋子包括床底都地毯式搜寻了一遍,却始终没有发现想找的东西。
过了好一会儿,我当机的大脑终于处理完了这一晴天霹雳。
手不受控制地开始哆嗦,我一把扯起床头的电话,噼里啪啦砸下按键,待到对面有人接通便愤怒地高声尖叫道:“该死的,你居然没戴套!
?”
“……”
电话线那头一阵诡异的沉默。
我没心情思考这阵沉默意味着什么,组织着逻辑混乱的英文语速飞快地继续说了下去,“我祖母告诉过我,如果一个男孩儿伤透了我的心,我该去睡了他最好的朋友……所以你等着瞧吧,我肯定会去睡了你最好的朋友——”
“你好。”
话筒中传来的是一个不太熟悉的声音,浸润着一口纯正地道的牛津腔,礼貌又难掩尴尬地缓声说道,“我猜你是马修的女友……前女友,对吗?我是他的……”
良久,他终于迟疑着接着说,“朋友。”
“……”
我立即挂断了电话。
学校的健康中心提供无偿的紧急避孕服务,前台还有个巨大的纸箱子专门用来为学生免费发放安全套。
进门前我潦草地戴上墨镜,将鸭舌帽的帽檐压到最低,不理会心理咨询顾问一个劲儿地想要鼓励我向她倾诉与前男友的恩怨情仇,领了药片就着凉水吞进肚子多少感觉安心了一些,临走时还从纸箱中取出了一大把塑料包装的安全套装进了衣袋里。
回到单人租住的宿舍,我粗略吃了点烤面包当作早午餐,随即专心致志从手机自带的定位系统获取了马修所在的位置。
我挤了远超过二十分钟的有轨电车,再加上将近一刻钟的步行,赶到目的地时正巧和从图书馆走出来的马修撞了个照面。
我伸出双臂拦住他的去路,然后扬手把一口袋杰士邦恶狠狠地砸到了他那张面目可憎的帅气面孔上。
“下次记得戴套,蠢货。”
我轻蔑地啐了一口,转身想掩面逃离案发现场,不料被他从背后握住手腕,不费吹灰之力地轻轻巧巧提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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