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元本要自己走路,若芯虽觉抱得吃力,却没放下他,仿佛手上有个担子才能让她不那么紧张。
待快到钟毓馆时,远远瞧见门上有人在起争执,两个小丫头跟在一个衣着华丽的女孩身后训斥着另一个女孩子,借着朦胧月色和门上炫彩的灯,若芯见那吊着眼睛一脸恼怒的人正是月影。
“又来晃,你晃到主屋去也见不着二爷。”
那被训斥的女孩拱肩缩背低头立在那里,寻常打扮,头上的翠玉簪子和她身上穿的粗布衣裳极不相配,鼻子抽了抽道:“我不过路过这里罢了,二爷还没说什么,你们凭什么训斥我。”
旁边小丫头颐指气使:“凭什么,凭我们月姑娘是二爷的房里人,你早被撵出去多少年了,当初狐媚子勾引二爷,如今还不死心,一到这时候就跟着上府里来,一来就来咱们钟毓馆门前晃,敢在姑娘眼皮子底下耍猫腻,打量我们姑娘性子软好说话么,那你可错了主意。”
若芯远远听了,好奇问莲心:“那人是谁?”
莲心道:“姑娘来府里晚,不识得她,她叫秋荷,几年前二爷收的那个通房就是她,听人说,她自从被二爷发落出去,便跟着她老子娘在庄子上,也不肯嫁人,只要她父母来府上送供品,她就要跟着来一趟,每回来,都来钟毓馆门口晃半天。”
“她因何被发落的?”
“我也不大清楚,我那会儿还只是个跑腿的小丫头,听人说是秋荷不安分,具体因为什么,二爷压着没让外人知道,这么多年了更没人知道了。”
月影还在训斥什么,就见刘钰从二门上回来了,那边月影的丫头忙上前推搡着秋荷,秋荷不肯走,几人拉扯着。
阿元远远见刘钰来了,扯着嗓子喊道:“爹爹。”
若芯闻言一惊,忙用手捂住阿元的嘴,将他的头按到怀里,抱着孩子,扭头就跑,莲心见状赶紧跑上去追,可若芯虽说抱着阿元,却跑的极快,莲心好半天才追上她:“姑娘你跑什么呀。”
若芯因跑的厉害呼哧喘着,那摁着阿元的手微微发抖,却抻着劲的不肯松开。
莲心见阿元被若芯按着脑袋不叫说话,小脸憋的通红在他娘怀里呜呜挣扎,忙从若芯手上抢下他,气道:“姑娘,你怎么了,你瞧你给哥儿摁的,好孩子,不哭不哭。”
待她们无功而返,若芯看看阿元,这才缓过神来对莲心道:“带他去安置吧。”
她回了东厢,方才跑的急,坐了好一会,胸口却还是一喘一喘的不安定,屋里烛火少,虽是夏天却叫她身上发凉,她深深吸气吐气又吸气吐气,终于觉得心口不再跳的那样厉害,待静下来,就又想起方才那个拱肩缩背被月影训斥的女孩,那女孩抬头的瞬间,隐隐看着面色发黄,一看就有忧思成郁之症,眼睛凹陷,整个人呆若木鸡,想来日子过得极不体面,她这样想着,心口莫名抽了一下,原来,原来被发落之后是这幅模样,这别也是她的下场。
莲心回来见若芯坐在炕边上发愣,忙给她宽衣:“姑娘怎么了,脸色这样难看。”
“没事,就是想起方才那个被月影训斥的女孩,觉得她有些可怜。”
莲心知她心思多,劝道:“姑娘,姑娘是小少爷的娘,可别多想,再说了,姑娘来太太院里不过是学规矩来的,过两日等二爷气顺了,咱们就该搬回去了。”
她不说话,低垂着眼,由着莲心给她宽衣,好一会儿才又问:“那女孩也是太太给二爷挑的吗?”
莲心道:“不是,她原是钟毓馆的一个三等丫头,有一回二爷在沐浴,没叫人伺候,谁知秋荷大着胆子进去了,后来二爷就抬举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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